我的姥姥娘

弓长双月

<p class="ql-block">在沙河功德汪村的岁月长河里,我的姥姥娘,也就是我母亲的姥姥——李莲金的名字始终泛着温润的光。虽已离世三十余载,每当村里白发苍苍的老人围坐闲话,提及她时,眼角眉梢总会不自觉地漾起敬佩与怀念,仿佛她从未真正离开。她用一生诠释医者仁心,像慈悲的活菩萨,以精湛医术为无数人驱散病痛,却始终将个人得失抛诸脑后,在岁月深处留下了温暖而坚韧的印记。</p> <p class="ql-block">姥姥娘的童年浸满艰辛,因家境贫寒,连踏入学堂的机会都没有。但命运的苦难没有磨灭她的志气,她毅然拜入村(册井村)里老中医门下,潜心钻研接生、正骨、针灸等医术。为精进本领,她不惧路途遥远,远赴他乡拜师学艺,参加专业培训。凭借过人的聪慧与悟性,她将中医理论与实践融会贯通,每一次药材的辨认、每一针穴位的斟酌、每一回病症的诊断,都成为她行医济世的坚实基石。</p> <p class="ql-block">烽火连天的抗战岁月里,太行山区的八路军战士们在枪林弹雨中浴血奋战,医疗物资极度匮乏。当部队听闻姥姥娘接骨医术高超,便派人秘密联系,恳请她施以援手。那时的功德汪村还笼罩在日寇的阴霾之下,姥姥娘作为裹着小脚的柔弱妇女,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勇气。夜色深沉,她骑着毛驴,在崎岖山路上翻山越岭,每一步都可能暴露在敌人的眼线之中,每一次马蹄声都似惊心动魄的战鼓。因为当年日本的炮楼就修建在功德汪的村南,但她毫不退缩,在战地救护所里,用一双巧手为伤员接骨疗伤,用自己的方式为抗战胜利贡献力量,她的身影在硝烟中成为战士们心中温暖而坚定的希望。</p> <p class="ql-block">建国前后,医疗资源依旧贫瘠。从二十七岁芳华初绽,到八十余岁银丝满头,姥姥娘始终奔波在守护新生命的路上。没有先进的医疗仪器,她凭借传统中医的望闻问切,精准推算产妇预产期,巧妙矫正胎位。面对难产的危急时刻,她沉着冷静,凭借多年经验与精湛医术化险为夷。五十多个春秋,寒来暑往,无论深夜风雨交加,还是白昼烈日炎炎,只要有人求助,她总能随叫随到。她从不计较报酬,接生过的孩子不计其数,许多人长大后仍对她念念不忘,这份跨越岁月的情谊,是对她无私付出最动人的回馈。</p> <p class="ql-block">儿时的一幕,至今仍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中。那时我约莫十来岁,和小伙伴们在张沟村三队场的麦秸垛上嬉戏打闹,那麦秸垛就像天然的蹦床,承载着我们无尽的欢乐。可意外突如其来,我一个不小心从高高的麦秸垛上滑落,重重地墩到了脚,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根本无法站立。后来,还是竹生舅舅——姥姥娘的孙子,当时正在张沟村教书,听闻消息后急忙赶来,将我背到了姥姥娘家。在姥姥娘那里一住就是五六天,她每日都耐心地为我推拿揉捏。神奇的是,不过一两天,疼痛竟渐渐消散。如今回想起来,仍惊叹于姥姥娘的医术,仅凭一双巧手便能治愈伤痛。若放在现在,这样的治疗不知要花费多少费用,又要经历多少繁琐的流程!母亲还曾告诉我,姥姥娘的本事远不止于此,疑难杂症、按摩针灸,儿科、妇科疾病的诊治,她都得心应手。周边村落以及外地的患者都慕名而来,可遗憾的是,她一身精湛医术,却一个后人也没传承下来。</p> <p class="ql-block">姥姥娘行医一生,从未挂牌行医,也没有赤脚医生的正式名分,却用最质朴的善举,守护了无数生命的健康与希望。九十二岁那年,她无疾而终,安然离世,真正应了那句“仁者长寿”。时光悠悠流转,功德汪村的街巷换了新颜,但乡亲们始终铭记着她的好。她的故事,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无数人的心田,成为人间最温暖、最珍贵的光芒,代代相传,永不熄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