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对现在的青年人来说,“卖货郎”早已成为一个遥远的时代记忆,他们对此的了解,大概也就是来自郭颂那首叫做《新货郎》的民歌,甚至有些人连依然在世的郭颂本人是谁都仿佛是一个模模糊糊的传说了。现在他们的购物,有大型的商场、超市,有数不清的各种专卖店,甚至干脆连门都不出,鼠标一点,在网上就把什么都搞定了。在他们的思维当中,也许早已无法理解究竟为什么当年的人们放着省事不省,非要费力地走村串户,扯着喇叭嗓子豁命的吆喝着卖东西了。然而,对于稍微上些年纪的人来说,那却是实实在在的经历,那样的清晰的一幕带着心酸,带着伤痛,带着甜蜜,早已成为心底无法磨灭的记忆。</p><p class="ql-block">在我最早的的印象中,货郎担是实实在在的“担”:一根扁担,两头各自挑着一只特制的箱子。箱子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小商品。他们一边挑着担子走,手里摇着拨浪鼓,嘴里一边吆喝着。后来货郎担变成了“货郎车”,卖货的人推着一辆小推车,车上有一只透明的铁丝笼子,里面的货物一目了然。推着车子无法边走边摇拨浪鼓,就走一段停下来,再摇着拨浪鼓吆喝。真的就像郭颂歌里唱的“打起鼓来,敲起锣 /推着小车来送货/ 车上的东西实在是好阿/有文化学习的笔记本/钢笔,铅笔,文具盒/姑娘喜欢的小花布/小伙扎的线围脖/穿着个球鞋跑地快/打球赛跑不怕磨/秋衣秋裤后头垛,又可身来,又暖和/小孩用的吃奶的嘴呀/挠痒痒的老头乐/老大娘见了我呀,也能满意呀/我给她带来汉白玉的烟袋嘴呀/乌木的杆呀/还有那睁碧瓦亮的烟袋锅儿”,当然,还有规模小一些的,小推车变成了手提着的大木盒,里面的货物也少了许多,手里的拨浪鼓也换成了一面铜锣。铜锣哐哐一敲,敲得孩子们心里痒痒的。</p><p class="ql-block">每当街上传来拨浪鼓或锣声的时候,小孩子们的节日就到了。他们奋勇的的跑出去,买或不买,都会紧紧地围在那里,一边好奇的看着卖货郎带来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一边唧唧喳喳的议论着。手里有钱的,早就迫不及待的钻到前头,直接手指着要买的货品,高喊着“我要这个!”那神气,仿佛大款下饭店或是“富二代”逛街扫货。没有钱的,就只有用羡慕的目光看着的份儿,等到买的那位小伙伴把东西拿到手里了,就凑上去,用怯生生的口气小声的说:“让我瞅瞅”,然后,两只小手颤抖着摸摸那日夜想着却有无钱去买的小东西。孩子们最喜欢的是手工熬制的“麦芽糖”。因为是糊糊状,所以人们也叫它“糖稀”。花上二分钱,买上“一角”糖稀,用两只小棍儿来回搅动着,由最初的红色变成黄或白色,就可以吃啦。又黏又甜,还有一种微微的糊味儿。那可是当时的孩子们的最奢侈的美味啊!还有一种自己熬成的糖块,里面加了花花绿绿的颜色,晃花了不知多少孩子的眼。除了吃的,孩子们最喜欢的是一种泥娃娃。那是一种民间的工艺品。人工烧制的泥娃娃,正面涂上五颜六色的颜色,背后还有一个小孔,是一只气笛,用嘴轻轻一吹就发出呜呜的声音。有时候人们把货郎不叫货郎,而是称作“换娃娃的”就是这个缘故。有一种泥哨,一吹,发出一阵直声,后来改进了,泥哨里头放进一个小泥球,吹出来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音,好听多了。我最喜欢一种泥模子,里面的图案都是反着的,用自己活出来的胶泥往上一扣,刻出来的就是一块正面图案的“浮雕”了。这些东西,除了用钱买,还可以用东西换,比如一些猪毛猪鬃、牛毛马骨、破鞋烂布、旧书碎纸,都可以用来换东西。所以,卖货郎不单卖货,还兼着收购废品的职责。</p><p class="ql-block">喜欢卖货郎的除了我们这些孩子,还有那些女人们。那时卖东西的地方少,除了赶集上店,货郎担是她们唯一的购物机会。一些针头线脑的,不值得跑出老远去赶集,货郎担就满足了她们的这种要求。除了购物,这里还成了她们聚会聊天的处所。女人们聚到这里,一边纳着鞋底儿,一边嘻嘻哈哈的说笑着,把在家里的沉闷一股脑的倾吐出来。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就是她们最好的舞台。</p><p class="ql-block">正因为当年流通领域的狭小,使得“货郎担”这种特殊的流通方式得到那么多人的青睐,也因此成为了许多人记忆深处一道独特的风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