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塘头与抗日第一枪

日月堂

　　去年，问我父亲，我们的上全园发生过哪些事?他告诉我说这里住过部队，以前有个军长住过午塘头。还用特别加强的语气说，是军长喂。什么军长不军长的，我并不在意。后来，和志明兄弟聊起午塘头的往事，才知道这个军长不简单，我们午塘头村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

1941年12月，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全面爆发。1942年4月18日，美军 杜立特中校率领16架B-25轰炸机执行空袭日本东京等城市的任务（史称“杜立特行动”），原计划返航时降落在浙江衢州机场。在圆满完成任务后，飞机本应在浙江衢州空军机场降落，但由于傍晚天气突变、浓雾弥漫，再加上刚扩建的衢州机场缺乏导航设备等原因，致使飞机无法安全降落。因此，杜立特只好命各战机向浙江沿海自寻目标降落。最终，战机的燃料耗尽，全部坠毁，飞行员们弃机迫降。
　　而当日军得知杜立特突袭者们的返航地为衢州机场后，一场以摧毁衢州、玉山等地机场群为主要目的的大型战役，就开始酝酿。1942年5月，日军发动浙赣战役，目标直指浙东和赣北地区。金华作为浙赣线上的重要战略要地，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
　　5月中旬，敌主力沿浙赣线进犯。下旬，金华、兰溪附近的汤溪、龙游、永昌等地被日军占领。驻守金兰的第49军第79师被日军包围。军长王铁汉率领守军坚决抵抗。经过五昼夜激战，给敌人以很大杀伤，敌人发动数次进攻仍无效果，最后竟使用毒气，王铁汉见已达到消耗敌人的目的，于是率部队按计划向敌侧后转移，金兰遂被敌人占领。‌1942年8月‌，浙赣战役结束，第49军移驻江西上饶，不再驻守金华区域。‌ 要说万佛塔被毁，也正是此次战役中发生的。在当时，万佛塔是金华的最高的建筑，有利于日本军机轰炸时辨别方向，寻找目标。国民党浙江省主席黄绍纮、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下令第49军军长兼金兰警备司令王铁汉：“万佛塔目标过大，易被日军飞机轰炸，予以拆毁”。王铁汉受领拆毁任务，在拆除过程中觉得很可惜，为保护古塔，支起脚手架，进行拆毁，最后留下三层。
王铁汉率领部队参加浙赣战役之前，于1941年，率105师率参与了上高战役。是年10月，升为了第49军军长，兼金兰警备司令。第49军驻金华期间，其军部就设在我们午塘头村。直至1942年5月到8月，日军入侵金华爆发了浙赣战役。王铁汉在午塘头至少半年多的时间里，村里人自然熟悉一些王铁汉及其部队的一些情况。
据邢荣灶老人回忆和邢志明收集的信息显示，王铁汉将军在午塘头有太多的历史踪迹可寻，抽丝剥茧，他在午塘头一幕幕鲜活往事浮现眼前。
志明兄弟告诉我，他父亲在世时经常念叨，“早上经常能看到王铁汉军长一个人在午塘埂上散步，看上去王铁汉军长很和善的一个人。两个警卫和一个马夫和他保持一定距离，跟随着他”。那年，他父亲才13岁。老人们都说，说他长得国字脸，看上去比较敦实的样子。他上网查找王铁汉到底是谁啊？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就是打响抗日第一枪的王铁汉将军！
　　荣灶老人已经95岁了，至今仍清晰记得，当时驻军分布情况；午塘里壁角落的房子是松的哥哥家，里面有六间房子并有个大天井，这房子里住的就是王铁汉。房子南侧住的是参谋人员，参谋作战室就设在这里。房子北侧住的是警卫人员。延溪滩上去再往北的房子里，住有好多部队。东案首的全园里住的全是兵。在山口、曹宅、潘村等延北山脚下一圈全部有屯兵。 荣灶老人听松（邢肇銮，我们当地人都喊他松）说过，参谋人员住在他家，夜里发报时，他走过去看到挂在墙上的作战地图。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发现图上有几处地名没有标对，于是就帮参谋人员纠正过来了。
王铁汉喜欢散步，看到午塘的西南角有个庙，是供奉邢植的庙。被神话了的邢植，民间传说其力大无比、武艺过人。于庆历年间上京都开封应武试时，招人嫉恨暗算而名落孙山。后愤然死去，死后三天直立不倒。当婺州兵民前往海州抵抗金兵时，忽有神将来助，旗号上书“紫岩护国邢九相公”，杀得金兵落荒而逃。于是，朝廷敕封邢植为“康济庙刚应候王”。王铁汉对此很感兴趣。邢植出生在山口，要松陪同他前往山口看个究竟。
那么，松到底是个什么人呢？先介绍松的情况。解放初期土改时，松的阶级成份是地主。小时候常听我爷爷讲，在白天，工作组把他家的粮食分了；可是到了晚上，村民们又把粮食给偷偷给送回去了。松的毛笔字写得特好，我们的诸如水桶、独轮车、箩筐等劳动工具上都留有他的字迹。因为我们这些工具，有时候要被邻里之间相互借用，或者放在一起时，怕搞错了。于是在自家工具上都写有自家人的名字，以便识别相认。逢年过节时，他还要帮人写春联。我特别喜爱他写的字，但我没见到过松这位老人，很是遗憾。松的文化程度挺高，是杭州大学肄业的。王铁汉很喜欢他，想请他到麾下当参谋或者秘书什么的。但他不愿意随部队东奔西走，也就没有跟随部队离开。传说由于松与王铁汉过往密切，王铁汉送给松一把手枪，曾接受过政府审查。
荣灶老人告诉我们，从松嘴里传出来的王铁汉生活上一些事。王铁汉早上要解手，可是他一个北方人，北方人上的是旱厕，上江南的茅坑不习惯。于是早上起来就到院子里，解手好了之后，让勤务兵清理出去。
据说王铁汉还有一个相好。在我们村里驻的时间久了，也就大家熟悉了。那女人很漂亮，但又很开放。在加兰家里，加兰父亲长根和这女人聊天时，说了些村里的事，那女人都把这些事告诉王铁汉。可有一次讲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也通过这女人传到王铁汉耳朵里去了，王铁汉听了很不高兴，叫几个警卫连夜把长根架起来四脚朝天，扛到松家里，准备用惩罚士兵的大板打他屁股。结果那女人知道后急了，急忙跑到王铁汉那里，说长根也不容易，饶了他吧。王铁汉听了她的话后马上把他放了。村里人知道这件事后感到那女人，恶人是她做，好人也是她做，还让王铁汉这么大的官百依百顺，并由此断定那女人与王铁汉是有一腿的。
午塘山坡上黄泥宕，东垄口，住的全是部队。东垄口停了不少军车。部队隔三差五在午塘山坡上放露天电影，村里人也跑过去看电影。据说放的电影只有图像，没有声音的，是哑巴电影。关于看电影这件事，小时候也听我爷爷说起过，说看没有声音的电影。
当兵很苦。荣灶老人告诉我们，冬天了，看到过那些兵在太阳底下脱去棉袄抓跳蚤。他们又不能洗澡，身上长满了跳蚤。受不了苦就当逃兵，当时部队逃兵多。在午塘山坡黄泥宕那里，住着宪兵，专门用于体罚士兵的。当士兵们受不了，逃跑后被抓回来，宪兵们就用皮鞭抽打，看上去很可怜。我父亲也告诉过我，他有一次看到过国民党兵在出操时，有个士兵开小差，而被活活打死的。
有一段时间，日本飞机三五成群，频繁从午塘头上空飞过，可能是侦察机吧。荣灶老人告诉我们，在初冬时节，有一天他正在放羊，看到天上乌压压的一片飞机掠过，飞得很低，说那么多飞机象是乌云一样遮住了阳光，一点都不夸张。他害怕了，牵着羊就逃，想从斜坡上把羊拖上去，可怎么拖都拖不上去。
这次飞机没有轰炸我们午塘头村，却炸到山口村去了。我们当地老百姓由此误以为王铁汉是汉奸，不然的话怎么不炸午塘头，而炸到了山口呢？
要说王铁汉军长，可是打响抗日第一枪的将军。九一八事变爆发，时任东北军独立第7旅第620团团长的王铁汉毅然下令还击，顶着上面“不抵抗命令”打响了抗日第一枪 ，这是中国成建制部队打响抗日的第一枪！
1931年9月18日22时15分，日军炸毁沈阳柳条湖段南满铁路，诬称中国军队所为，随即炮击东北军北大营驻地‌。
东北军高层严令官兵“不准抵抗，挺着死”“枪械入库”，导致士兵赤手空拳遭日军屠杀，甚至被机枪扫射于床下‌。王铁汉时任东北军独立第7旅620团团长，在电话中断、未获上级指令的情况下，面对日军逼近至营房50米处，愤然表示：“敌人侵我国土，斯可忍，则国格、人格全无法维持！”
19日凌晨1时40分下令还击。‌命士兵“待敌接近百米内瞄准射击”，依托营房围墙构建防线，以轻武器交替掩护突围‌。
‌ 击毙日军第2中队伍长新国六三等25人，缴获军刀3把；中方伤亡失踪483人。
‌ 激战3小时后，620团于凌晨5时成建制撤离，成为北大营唯一突围部队。‌‌‌
王铁汉将军，1905年2月24日出生于辽宁省盘山。历任张作霖部连长、营长、团长。1938年任第105师师长；1939年3月授陆军少将军衔；1941年3月率部参加江西上高战役，晋升中将军衔（信息来源《王铁汉将军传》）后升任第49军军长兼金兰警备司令。
　　抗日战争胜利后，于1945年8月日本投降时，王铁汉军长率部在浙江省杭、嘉、湖地区接受日军缴械投降。1946年后，参加国民党反共内战，1947年9月，王铁汉所部49军被解放军打垮。随后，调任沈阳防守区司令官。1948年改任辽宁省政府主席。后跑到台湾度过余生，于1995年去世。

　　午塘头村作为第49军军部旧址，承载浙赣战役中地方军民共御外侮的记忆。午塘埂、塘里壁，仍是王铁汉将军战时踪迹的鲜活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