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晨雾还没散尽时,我已踩着露水往嘟噜河去。草叶上的水珠沾湿裤脚,混着泥土的腥气漫上来,远处的河面像被谁铺了层薄纱,隐约能看见水鸟掠过的白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河湾处的老柳树下是常来的钓点。去年秋天在这里钓起过一尾斤重的鲫鱼,鳞片在夕阳里闪着金,此刻摸到粗糙的树皮,倒像遇见了老伙计。支起马扎,把掺了酒米的窝料揉成球抛进水里,涟漪一圈圈荡开,惊得水面上的浮萍轻轻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鱼竿是我的玻璃钢手竿,握柄处的漆掉了大半,露出磨得发亮的木胎。挂上蚯蚓时,指尖被那软滑的身子惊得一缩,随即又稳下来——钓鱼人最忌手忙脚乱。鱼线“嗖”地划出弧线,铅坠带着钩饵坠进水里,浮漂竖着身子立在水面,像枚小巧的惊叹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起初是静。只有风吹过柳梢的沙沙声,还有远处稻田里的蛙鸣。晨雾渐渐散了,河面亮起来,能看清水底的鹅卵石,偶尔有小鱼游过,带起细弱的水纹。浮漂纹丝不动,倒让人想起“姜太公钓鱼”的老话,只是我没那份闲心,眼睛总盯着那抹橙红,盼着它忽然往下一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知过了多久,浮漂轻轻颤了颤。我屏住气,手指虚虚搭在竿柄上。又动了一下,这次是明显的下沉——提竿!手腕猛地一扬,竿身弯成好看的弧线,“嗡”的一声,鱼线被绷得笔直。水下传来有力的挣扎,那股力道顺着竿子传到掌心,麻酥酥的,带着说不出的快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是条鲫鱼,不大,却足够鲜活。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尾巴拍打着水桶壁,溅起细碎的水花。我把它摘下来扔进桶里,看着它在水里游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又钓上几条,也跑了两条大的——都是快拉出水面时,鱼猛地一挣,脱钩而去。溅了我一脸水,倒也不恼,反而觉得这河有了脾气,更有意思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日头爬到头顶时,收起竿子往回走。水桶里的鱼不多,却沉甸甸的。路过河湾时,看见两只白鹭站在浅滩上,伸长脖子啄鱼,姿态优雅得很。我放轻脚步走过,生怕惊扰了它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回家的路上,裤脚的泥渍结了痂,手心还留着手竿的温度。想起刚才钓鱼时的光景,忽然觉得,钓不钓到鱼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坐在河畔的那几个时辰,看雾散,听风吟,等鱼来——那份安静里,藏着日子的真味。</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