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溪烟树漫记：一程青绿，半程心栖

飞雪千钧笑惊鸿

杭州之旅的末段，拐入龙井村，由此踏入九溪烟树的秘境。青瓦粉墙的龙井村，村口窄路蜿蜒，恰容两车轻擦而过。游人只得放缓脚步，在茶香里慢慢挪步。偶有车辆驶过，便侧身让行，倒添了几分乡野闲趣。路旁农舍多敞着门，木牌上"卖茶""吃饭"的字迹透着烟火气，西湖龙井的清芬漫在风里，可惜我向来不谙茶事，寻了家小店点碗白水煮面。二十五元的面分量足实，滋味却清淡，许是杭州的温婉本就藏在茶汤里，而非面香，匆匆饱腹后，便循着溪声往景区去了。

一入九溪，绿意便铺天盖地涌来。古木参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叶隙漏下细碎光斑，陡峭坡地上的茶园层层叠叠，想来每一片茶叶都凝着辛劳。溪水在脚边潺潺流淌，如江南女子的素裙轻扫石板路，没有飞瀑击石的喧嚣，只余"琤琮"清响。偶有飞鸟掠过高枝，却鲜闻鸟鸣，游人三三两两信步，连说话都轻了几分，生怕扰了这山间的静。累了便倚着树听水声，热了就掬一捧清泉洗脸，凉意在指尖蔓延，暑气随指尖的清凉一同散去，尘世的烦忧也似被这溪水悄悄卷走。

景致虽好，行路却藏着细碎的考验。碎石路似没有尽头，硌得脚底生疼，膝盖也泛起酸意，走得久了，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滞涩，或许这便是此地游人稀疏的缘由。更有溪流漫过路面时，当地居民自可赤脚踩水而过，我们这些远客却只能踩着溪畔零散的石块小心挪步——石块互不相连，表层又覆着潮气，必得全神贯注盯着脚下，稍一失神便可能打滑。途中见一小伙不慎摔落，忍着痛说"没事"，那声轻描淡写里藏着的疼，让人心头一揪。

行至半途，几处水流稍急的浅滩，几个孩子不顾大人阻拦，"扑通通"跳入溪中嬉戏，衣衫尽湿仍笑得开怀。大人的嗔怪里藏着无奈，谁不曾有过这般贪凉的童年？受这鲜活气感染，我也踏入及膝的溪水里，凉水漫过小腿，洗把脸，倒真应了"九溪之水清兮，可以洗我足"的意趣，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终于，碎石路化作平整的沥青路，心也跟着松快起来。两旁古木如拱，枝叶交叠成时光的隧道，功名利禄皆成过眼云烟，只剩满目青翠与耳畔溪声。携老扶幼的身影、摇扇慢行的老者，真一派岁月静好。

慢行两小时有余，终至钱塘江畔。江面开阔如镜，几艘船只在波心轻摇，江风拂面时，虽未得见钱塘潮的惊涛拍岸，未寻到金庸笔下江湖儿女的踪迹，可这一程的青绿与闲逸，早已在心底酿成了清甜的回味。九溪的美，从不是刻意雕琢的精致，是绿意里藏着的野趣，是溪声中裹着的真意，连那硌脚的碎石、湿滑的石板，都成了让这趟旅程更难忘的注脚——毕竟，最动人的风景里，总藏着几分真实的烟火与心的栖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