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年冬天天津赶上一场大雪。当雪花飘进窗棂,母亲说,抗美援朝在鱼隐山前线也下过这么大的雪。她那双因操劳而略显粗糙的手拉着老爸,好像要把60多年前的战场寒意融化成温情的暖意。</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万万没有想到突如其来的新冠,让她没能闯过2023年初的寒冬。母亲病危时刻,我们兄妹三个家庭也在经历新冠病毒的折磨。刚刚退烧的我,只身赶到病房,只见母亲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医生悄悄告诉我,病人双肺已白,生命正进入倒计时。病床上的母亲看到我去,一把抓住我的手,急切地张着嘴,呜呜的却说不出话。失去光泽的双眼含着泪水,写满对生的绝望与无奈、还有对年近百岁老伴的放心不下。也许已知道无力回天,她想跟亲人一一见面做最后的告别。可当下,连这点最后的心愿也难实现……看到母亲临终的样子,我泪眼模糊,心一揪一揪的疼,一种无助的哀伤在全身弥漫。这生前最后一面,竟成为自己痛彻心扉记忆中始终挥之不去的一幕。</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月8日凌晨,92岁的母亲血氧饱和度在几分钟内骤降,来不及告别己相伴70年,正在楼下重症室抢救的父亲,来不及告别一直疼爱、却因“口罩期”无法在身边陪护的儿女,猝然间离世。当我们拖着刚病愈的身体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母亲的心脏已经停跳,带着一脸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这一次窗外积雪依旧,却没有了当年朝鲜坑道的战火硝烟,没有了冬日一家人团聚的欢笑,只有我们儿女止不住的泪水和压抑的哭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时光一天天的逝去,却难以冲淡感情的记忆。我突然明白,母亲的远行,最难过的不是瞬间的生死别离,而是心底一辈子的潮湿。经历了告别,却低估了思念。《一荤一素》,这首曾拨动心弦的歌,“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思念如线,串连起记忆的碎片,多少慈爱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梁再文,1931年3月12日出生在浙江台州市黄岩县一个书香人家,外公是乡里的教书先生。在我幼时模糊的记忆中,外公戴着瓜皮帽、留着八字胡,挺有派头。家里略有些土地,一直由他人租种。母亲家庭成分一栏填写的是“小土地出租者”。后来听老家的表妹讲,外公在乡里和县里有点“头脸”,老宅建的挺讲究,当年应该算是“乡绅”吧?在那个年代,因为家庭成分偏高,谨言慎行的母亲,很少向我们提及老家的过往,所以我们知道的并不多。</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在六个姊妹中排行老五。有文化的外公相当开明,除大姨、二姨早年出嫁外,其余4个女孩都送到学堂读书,并一直读到高中,这在那个年代的乡下是很少有的。后来三姨四姨都当了教师,小姨在企业从事专业技术工作。但外公也很传统,认为“无后为大”,所以从家族内过继了一个男孩,去世后把全部家产都留给这个舅舅。但听说小舅打小就不喜读书,只愿自由自在的放牛,结果一辈子务农,这可能让外公有些失望。</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参加革命后,一直随军征战。后来生活安顿下来,又因父亲工作忙,儿女小,交通不便等原因,不能经常回浙江老家尽孝。但她对外公外婆一直挂念在心,尽其所能的照顾。特别是上世纪60年代外公去世后,外婆生活一度困窘。是母亲每月按时寄去10元钱,让外婆在农村生活有了底气和尊严。要知道,当时母亲的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块钱。到了晚年,外婆还一直念叨母亲这份难得的孝心。</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1可能是母亲学生时代留下的第一张个人照。图2是外公外婆。图3是母亲(一排左一)转业后与外公外婆、四姨、小舅等家人的合影。图四是母亲(三排左一)上世纪60年代初回浙江老家与外公外婆、以及四姨和两个年幼表妹的合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年轻时就老实本分,但心里有主意,甚至有点倔强。1951年2月,正在温岭读高二的母亲,没跟家里言声儿,就偷偷跑到21军61师驻地报名参军,这事儿估计把外公气得够呛,但又不好发作。当时浙江内陆虽已解放,但社会并不太平,匪患频发,经常袭击和截杀我军官兵及地方工作人员。一江山岛、大陈岛等沿海岛屿仍在国民党军手中,不时叫嚣“反攻大陆”,并派出兵力和特务频频登陆袭扰。母亲这时候参军,家人都为她的安危捏一把汗。而母亲却带着对革命的憧憬,勇敢做出人生的第一次选择。</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据母亲说,入伍后本来要分到医院,但她从小就胆小怕血,便留在师后勤部机关任文化教员。</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2图3为母亲与战友的合影。图4前排左一为母亲。图5前排右一为母亲,2排左一为父亲。照片中,年轻的母亲身着新式军服的裙装,飒爽中显露着俏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52年底,21军奉命参加抗美援朝。母亲随师后勤部先期赴朝打前站。她后来回忆说,冬季徒步通过鸭绿江,刚好唱了三遍志愿军战歌。在奔赴前线的路上,队伍多次遭到美国飞机的狂轰滥炸,带队的科长不幸在一次空袭中牺牲。残酷无情的战场,让21岁的母亲首次经历命悬一线的考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坑道坚守的日子里,母亲除了尽职尽责做好本职工作外,还冒着危险,积极投身战场各项后勤保障任务,并荣立三等功一次。</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7为母亲生前珍藏的抗美援朝和平纪念章。图8图9为2015年组织上给父亲母亲分别颁发的抗美援朝70周年纪念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53年2月,经组织批准,父亲与相识两年的母亲在江苏太仓县领取了结婚证。实际上这事是父亲一人去办理的,因为此时的母亲已经踏上赴朝参战的征程。父亲到朝鲜后,两人也都投入紧张的战事,根本无暇顾及婚事。直到1953年7月27号朝鲜停战协定签订后,9月5日,父母才得空在朝鲜金刚川的新村坑道内正式结婚,这一天,后来也被老俩口确定为他们的结婚纪念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年轻时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高挑的身材,妥妥的江南美女。父亲虽然个头不高,但英俊帅气,被视为有文化,有潜力的年轻营职干部,曾是不少女兵关注的对象。我曾好奇地问父亲,当年是不是母亲长得好看才选择了她。父亲认真的回答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当时我管的女兵不少,你母亲算不上最出色的。看上的主要是她的善良和本分”。这个正确的选择,让老两口开始了近70年“金玉良缘”。(注 按传统说法 50年为金婚,60年为蓝宝石婚,70年为钻石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54年母亲因怀孕,从朝鲜返回驻山东曲阜的21军留守处待产。大哥出生后,为纪念新中国和停战后的新朝鲜,以及在朝鲜的结婚地点新村坑道,起名陶新朝。</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1图2是身着军装的母亲抱着出生不到周岁的大哥留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55年,父母分别遇到改变各自人生的大事。一是父亲离开老部队21军61师,从朝鲜回国进入解放军后方勤务学院深造。二是受苏军正规化理念的影响,军委决定军以下作战部队女兵一律裁减。24岁的母亲与10万女兵一起,不情愿地脱下心爱的军装,就地转业到山东省济宁市教育科。</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2图3脱下戎装,年轻的母亲又是一番清丽的模样。</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4(前排左一)图5(后排左一)为母亲与济宁市教育科团支部同事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56年,我出生不久,高中毕业的小姨梁幼文从浙江老家来到济宁,跟我们住在一起,不久就安排了工作,之后在此成家落户。</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3当年我们一家和小姨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59年母亲随父亲调到北京,安排到德胜门外的第一机械工业部电器科学研究院人事室工作。1965年9月,31岁的母亲在这里加入党组织,成为一名预备党员。</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69年9月,父亲调到驻津某部任职,不久积劳成疾。母亲放心不下,便在1972年放弃北京安稳的工作,调到天津铁路系统。1986年退休后,又被返聘到天津站退休职工管理办公室帮忙,直到60岁才正式过上退休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1图2图3为母亲当年与一机部电气科学研究院的同事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的一生虽然平凡无奇,却是勤勤恳恳、认真工作的一生,勤俭持家、任劳任怨的一生,善良贤惠、质朴无华的一生。在岁月褶皱的深处,处处闪烁着母性的光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工作过的单位,组织和同事评价出奇的一致,再文同志为人规矩本分,干事踏实认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部队大院,母亲也是口碑最好的首长家属之一。当年机关的科处长和参谋干事助理员私底下评议,参谋长家属为人和善,没架子,从不给部队工作人员找事,穿着朴素、为人低调、随和温良的如同邻家大嫂。不像个别领导的家属动不动摆谱端架,要求特殊照顾。或借老头的权威,颐指气使,私下干政,稍不如意就发脾气,说脏话。</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干休所,几十年的春秋,将她的黑发染白,却没有改变她心地的善良,对所领导和工作人员非常尊重。老家或儿女们送来土特产,她经常送到司机班、炊事班让战士们分享品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让我们最感慨的是,母亲为支持父亲工作,呵护儿女成长,几十年来默默做出了许多牺牲与奉献。</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作为祖父母唯一的儿子,对老人非常孝顺。当年为了让二老在农村过上温饱的生活,宁肯自己省吃俭用,每月也要按时给老家寄钱。为了满足老人与儿孙经常团聚的念想,每年都要把老人从老家辗转接到城里住上几个月。而父亲工作忙,经常出差在外,按月寄钱、接送老人。祖父母来了照顾他们日常起居,为他们冬添棉、夏备单,带他们一趟趟到医院看病,多数是由母亲代劳尽孝的。虽然忙里忙外,家里经济负担加重,但母亲从无怨言,每次祖父母提起儿媳的孝心都不由竖起大拇指。图1图2均为祖父母和我们全家人四世同堂的温馨合影。</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母结婚后的20多年里,母亲随着父亲的调动多次变换工作单位。转业到山东济宁的第一份工作,按现在的说法叫行政编即公务员。调到北京后,进了科研机构变成事业编。再后来调到天津铁路系统,归为企业编,退休后拿的是企业养老金,收入比以前的同事差了不少。一起转业的老战友碰面,都说她吃亏了,但母亲只是淡然一笑,从未就此抱怨后悔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时光在悄无声息中流淌。父爱不言,如同一座坚实可靠的大山,往往把关怀藏在岁月的深处,努力为儿女撑起一片天。母爱不语,就像一把遮风挡雨的巨伞,默默守护儿女每一个美好的梦,给儿女一个温暖的家。</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记得当年父亲调往天津工作,我们仍住在北京郊外的后勤大院。母亲早六晚八在城里上班,晚上还带着一身疲惫掌灯为几个孩子洗脏衣,补破衣。那年我皮肤过敏,浑身刺痒。从盛夏到严冬,母亲带着十几岁的我,倒了多次公交车,走了很长的路,四处寻医问药。</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记得当年大哥和我曾先后赴云南边境作战。得知消息的母亲当场流泪,每天提心吊胆的挂念,直到我们平安归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生活安定后,每次节假日回家,年迈的母亲一早就进到厨房,一直忙乎到中午,只为给儿女张罗一桌爱吃的好饭。告别时走下楼,一回头,准看到母亲守在窗前依依不舍张望的身影。妹妹每次回天津探亲,临走时,母亲总要悄悄送上一程。去火车站的公交车和地铁离家距离都不近,妹妹担心路上车多,执意不让老人送。可是每次回头,都能看到一头白发、日渐衰老的母亲远远跟着,直到目送妹妹登上公交车、进入地铁站。</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母晚年,行动已经不便,每次在干休所食堂订餐,母亲总是要多订几个我们爱吃的包子,然后走着送到我们家里或爱人单位。母亲觉得食堂做的蛋糕吃着安心,定购后不嫌路远,一次次给大哥家里送去。其实我们两家都不缺这些,母亲只是想用这种方式,传递对儿女的关爱和思念。</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兄妹的三个孩子小时候都放过父母家里一段时间。上世纪80年代初,大哥到北京进修,大嫂也抽调到军区后勤机关帮助工作,便把孩子全托给父母。父亲负责幼儿园接送,母亲负责给孩子做饭,至今我还记得天热时母亲在大铝盆给大孙子洗澡的场景。妹妹的孩子一岁多时有点厌食,为此特意把孩子送回家治病,父亲每天带着到医院理疗,母亲每天追着给外孙一勺勺喂饭。我们孩子小时候在家淘气,母亲一着急打了一巴掌,马上又红着眼圈心疼地扒开小孙子的裤子,看看屁股打红了没有。时隔多年,这些情节仍历历在目。</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8为2015年全家在干休所新居留下的第一张四世同堂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最难忘的还是步入晚年的父母相濡以沫的岁月。无论是干休所组织老干部休养,还是自己探亲访友、外出旅游,父母相依相伴,度过了人生最开心快乐的一段时光。图5四川大学任教的堂姐夫刘惠雄与我父母在一起。图6为母亲与山东的小姨梁幼文合影。</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80多岁后腿关节退化严重,不仅走路变得迟缓,上下楼也越发费劲。先是拄上拐杖,后又坐上轮椅,几次跌倒在地,耳朵也逐渐失聪。操持家务、照顾父亲的重担全部压在也已年迈的母亲肩上。满头白发的老妈在家里买菜做饭、打扫卫生,交水电气暖费,忙里又忙外。父亲每次住院,也是母亲不分昼夜照护。担心影响我们工作,从不让儿女陪床。我们兄妹多次劝她请个保姆,家里有事儿叫我们去干。母亲担心父亲不适应,不习惯,同时也怕给我们添麻烦,一直没有同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最动人的承诺,莫过于岁月静好里的相互扶持,一辈子不离不弃的陪伴。老两口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成为最家常的烟火。一起下几盘跳棋,追一段电视剧,成为最惬意的时光。推着轮椅到楼下晒晒太阳、在休干所林荫道上遛遛弯,成为最温馨的瞬间。50年金婚、55年翠玉婚、60年钻石婚、65年的蓝宝石婚纪念日,每年的寿辰,我们儿女及孙辈儿、重孙辈儿有幸陪老俩口度过这一个又一个幸福时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2图3分别为父母结婚55年、60年纪念照。图5为2016年最后一次回浙江老家与亲人的合影。前排从左往右,依次为大哥新朝,小姨幼文、母亲、四姨夫、小姨夫、小姨的儿子、我表弟鲁宁(已定居美国)。后排为两个姨的孩子,依次为四姨的大女儿江春,江春的女儿陈涵,表妹夫建鲁,小姨的女儿建军,四姨的二女儿尚清,四姨的儿媳桂萍,最右边是儿子金铭,旁边是他们的女儿竞之。图6为2018年母亲87岁的生日照。</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7为2018年9月5号,家人庆贺父母结婚65周年。我特意编撰了一副贺联:“六十五年老伴恩爱如初,八九十岁寿星美满幸福”(父亲当年92岁,母亲87岁),并请书法家题写在花篮的授带上。图8为2019年全家最后一张四世同堂合影。图9为2019年母亲88岁的生日照,满脸慈祥和幸福,堪称老妈晚年最美的一张生日照,这也是她失能前最后一张生日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19年12月,一向身体挺好的母亲突发脑梗,尽管抢救过来,但留下了失能失语的后遗症。说不了话,吃不了饭、无法站立行走,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母亲这把伞,从此再也不能为这个家、为自己的儿女遮风挡雨了。病房里,老父亲当着我们的面失声痛哭。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坚强的父亲落泪,可见母亲在老爸心中的分量之重。老两口的生活从此蒙上阴影,我们儿女也经受了一场最扎心的人生历程。从那以后,经常看到父亲挨着病床,紧紧拉着母亲的手痴痴凝望的画面,不由心酸。</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概受母亲病重的影响,几个月后,96岁的父亲突然无法站立,处于半失能状态。而母亲由于骤然失能,心理上接受不了,变得烦躁,有时一天拔好几次胃管,有时半夜自己起来试图下地。看到要强一辈子的父母遭受病痛的折磨,种种难以自理的状况,心头万般滋味,如同针扎般难过。为了让老人病中生活得到好的照料,我们兄妹特意请了两名护工,并开始轮流回家陪护,尽力让失能后的父母活得有自尊、有质量。</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7为抗美援朝的老战友吴理祥叔叔,拖着病体专程到病房探望父亲母亲。三个人手拉手在一起,显现着战友情深。没想到这竟成为最后的合影。两年后,吴叔叔竟先我父母而去,让人唏嘘🙏</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1图2为2021年七一前夕,母亲单位来人为她颁发了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图3为2022年母亲为96岁父亲庆生,谁也没想到,这是老妈陪老爸在家中过的最后一个生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尽管我们兄妹竭尽所能采取预防措施,但2022年底,还是没能躲过病毒的肆虐,年迈的父母双双被急送医院抢救。不到半个月,92岁的母亲先行撒手人寰。一年多后,98岁的父亲也因多器官衰竭离我们而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曾有人说,世上所有爱都是为了相聚,唯有父母的爱最终指向别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母在,家就在,人生尚有去处;父母不在,家没了,人生只剩归途。</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时光渐渐抚平心头的皱纹,自己仍忍不住回想家的温馨;当悲伤化作深深的思念,更感到父母健在的珍贵。在父母走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感到最痛苦的不是失去他们的那一刻,而是日后想起他们的每一刻。偶尔翻出一张父母的老照片,听到一首怀念父母的歌,看到一段追忆父母的文章,都会勾起对父母种种温情的回忆,都会触动内心最柔软的部分,都会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也许人生就是一场不断的告别,而梦里则成为最暖心的重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两年多了,母亲无数次走进梦中、曾经穿着军服、飒爽英姿的模样,梳着辫子、青春靓丽的身影,白发如霜、一脸慈祥的面容,临终之际、满眼眷恋不舍的表情,在我梦中交替闪现,醒来发现泪水已打湿枕巾。</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知道感情为什么变得如此脆弱。每当打开思念的闸门,泪水瞬间就充满眼眶,两年流的泪比一辈子还多。</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也许因为我小时候调皮不听话,让父母最操心?也许因为父母平时心疼我加班熬夜最多,走的路最难?也许因为我住的离父母最近,去家里次数最繁,与他们相处时间最长?可如今,却再也听不到他们开心的笑声、看不到他们陪伴我们走过几十个酷暑寒冬的身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今年1月8日和3月7日,是母亲和父亲分别去世两周年和一周年的日子,我独自回到熟悉的家,在父母的房间,再次摆上他们的遗照,燃上一柱清香,此时,我只能从遗像中端详父母最后的微笑,却无法从镜框中将他们唤醒。此刻,我只想静静的陪远行的父母坐一会儿,说说憋在心里的话。“老妈(老爸),您在那边过得好吗?您是冬天走的,不知道那里冷不冷,衣服暖不暖?儿子想您了,梦里看见您了。……我现在挺好,兄妹都挺好,家人也都好。明年清明,我们兄妹将为您(们)完成最后的遗愿,将您(们)的骨灰入海,魂归天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您(们)在天堂念我,我在人间想您(们)!祈愿您们在天堂相依相伴,一切安好”!!</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如果有来世,下辈子我们还做您们的儿女。</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追忆父母的文章,一直酝酿好久才敢动笔。当我怀着深情,整理父母生前的一张张照片,书写父母过往的一个个片段时,一边写一边忍不住流泪。情至深处,泪水一次次洇湿稿纸,几至无法下笔,不得不停下来,抒缓一下情绪。我想能把对父母的情、父母的爱倾注笔端,能把父母的一件件平凡往事书写成文、编辑成册,也许就是对父母最好的告慰和悼念!!!🙏🙏🙏🌹🌹🌹</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因叙述需要,个别历史照片取自网络,特此说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