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往事 🌲火热的寒冬🌲(六)

锁清秋

<p class="ql-block">行走着的火苗</p><p class="ql-block">在冰天雪地的漫长寒冬里,大山深处的这群孩子们,愣是把日子过得充实又热气腾腾。他们就像行走着的火苗,不仅自带温暖,还点燃了大山里的寒冷空气,照亮了夜幕下大山里的黑暗。</p><p class="ql-block">那时,我们的课业负担并不重,而大院附近的农民孩子们,放学后总有更繁重的家务劳动和农活在等着他们。我们常常敬慕地看着他们上山劈柴的身影 ,他们把砍到柴火,分别捆成若干捆,搭成马架(注:这种“搭马架”指的是柴捆的“组合形态”:把零散的柴捆像搭架子一样,一捆挨一捆摞起来,再通过交叉、咬合的方式固定,形成一个左右对称、能稳稳扛在肩上的整体。)一般情况下他们会左右各三到四捆,一次就能扛六至八捆的柴火。而我们一般仅是一肩一捆,搭一个单层的马架,偶尔有些男生也会扛四捆,左右各二捆,已经觉得很了不起了。相比之下我们还相差甚远。当地农村一年四季不论取暖还是烧饭都靠的是柴和,所以他们的柴火垛子往往与房屋的长度高度都差不少,就是宽度略窄一些。可想他们的劳动强度有多大?担水、喂猪更不在话下,样样精通,相形之下,总觉得自己还差得很远。</p><p class="ql-block">其实,我们做的也都是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正是这一件件小事,像一颗颗种子,悄然积累着生活的智慧和经验。</p><p class="ql-block">夏秋时节,母鸡蛋下的勤,家里攒了不少鸡蛋。入冬后,母鸡们陆续“歇窝”,攒下的鸡蛋又没冰箱储存。于是,大院里家家户户腌咸鸡蛋的景象便成了冬日一景。记得头一两年,方法简单直接:煮一大锅盐水,放凉了倒进坛子,再把洗净晾干的鸡蛋小心放进去。这法子虽省事,却有个麻烦——日子久了,捞蛋时水晃来荡去,剩下的鸡蛋蛋黄蛋清就容易混在一起,味道和卖相都差了。</p><p class="ql-block">后来,不知哪位巧手的妈妈想出了新招:用筛过的细炉灰拌上盐,再和上黄泥,调成稠稠的“炉灰泥”。把鸡蛋一个个裹上这层“泥铠甲”,不仅蛋黄蛋清泾渭分明,存放也方便多了,不必非得坛坛罐罐,随便一个不怕漏水的脸盆就能装。从洗蛋、和泥到裹蛋、码放,整个过程都少不了我们这群小帮手的参与。久而久之,我们竟也能把这腌蛋的活计从“打下手”干到了“挑大梁”。</p><p class="ql-block">在艰苦的日子里创造美好滋味,是妈妈们的智慧。腌完了鸡蛋,又轮到腌山楂了。那时山楂便宜,大约八分钱一斤,附近山里的农民时常挎着两筐红彤彤的山楂来大院叫卖。家家户户都会买上一些给孩子解馋。为了提升这酸果子的风味,妈妈们又琢磨出了腌山楂的法子。操作和腌鸡蛋大同小异,只不过主角从咸盐换成了白糖。过程倒不必像对待鸡蛋那样轻拿轻放,山楂瓷实,不怕磕碰。我在同龄人里是最瘦小的,胃口也不好。母亲不知从哪听说山楂配上五味子能开胃,于是她腌山楂时,总会加入夏天里我们自己上山采晒的五味子干,那独特的酸甜中便多了一丝微辛的药香,成了专属于我的“开胃秘方”。</p><p class="ql-block">至于腌,不仅局限于腌鸡蛋和腌山楂这两项上,我们还会协助母亲腌萝卜条、积酸菜等…….,每一个漫长的冬季各种腌制菜,不仅是开胃小菜,更是必不可少的餐桌必备。</p> <p class="ql-block">有一晚,沉睡中我被窗外持续不断的汽车引擎轰鸣声吵醒。第二天一早,母亲就接到了家属委员会的通知:下班后到后勤去分苹果!原来部队训练的地方盛产苹果,训练结束正好赶上采摘季。他们将射击后空置的炮弹箱,再从果农那儿买些箩筐,利用返回时的空车装满苹果拉了回来。数量是按各家事先登记的需求准备的,基本是每人五十斤的额度,少要可以,多要不行——车装不下。绝大多数家庭都按上限报数。国光苹果,普通的三等果一斤不到一毛钱,最好的一等果也不会超过一毛三分。几乎家家户户都选了五十斤一等果(一箩筐),其余都是三等的。</p><p class="ql-block">一等的大苹果,通常被妈妈们珍藏着,留到过年招待邻里。刚分到苹果的头两天,大概是想着孩子们许久没吃上水果了,妈妈们格外“慷慨”,对我们吃苹果基本是“敞开供应”。记得有一回,苹果刚分完,第二天是星期天,孩子们放假,妈妈们却要去单位学习。晚上一位阿姨来我家借东西,顺口说起:“上午学习完回家一看,好家伙,一筐苹果下去半筐了!我问孩子们谁吃了这么多,两个哥哥闷头不吱声,还是小闺女实诚,掰着手指头说:‘我大哥吃了11个,小哥吃了9个,我吃了6个。’”阿姨哭笑不得,“26个可不就是半筐嘛!倒不是心疼几个苹果,是怕他们撑坏了肚子啊!”母亲听了也着实捏了把汗。第二天上班还惦记着问那几个孩子有没有事。结果阿姨笑着说:“活蹦乱跳的,啥事没有!”</p><p class="ql-block">这些放养在大山里的孩子,一天里除了端坐在教室的几小时,其余时间手脚几乎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家里的重活——担水、劈柴、和煤泥(把煤粉和黄土加水混合成可以糊炉膛的煤泥),样样都是实打实的力气活。更何况,除了干活,我们的“娱乐”也几乎没有坐着完成的。不是漫天飞雪里打雪仗,就是在那条由小河冻成的“冰场”上划着冰车、“单腿驴”追逐嬉闹。</p> <p class="ql-block">只要遇上一个晴朗的周日,孩子们总会背上箩筐,拎着斧头,不约而同地向山里进发——去打“旮瘩头”。(注:“旮瘩头”是东北方言,指山上树木根部附近因病变或生长形成的坚硬、致密的疙瘩状木质块。冬天里,这种柴火特别受欢迎:上冻后质地更脆,容易劈开;它极其耐烧,火力又旺,是抵御严寒、烧火做饭的上好燃料。)</p><p class="ql-block">这一走,通常就是一天。中午啃点自带的干粮,妈妈们还会心疼地塞给我们一个苹果和一个咸鸡蛋当“加餐”。我们在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林间寻寻觅觅,目光扫过裸露的树根。冻透了的“旮瘩头”一斧子下去,应声而裂,清脆的声响在山谷里回荡,有时候,斧头也会从斧头把上甩出去,找回来,目测一下,然后借一下同伴的斧头,削一块木楔,把斧头固定在把子上后,再将空隙处将这块木楔凿进,斧头就被牢牢的固定好了,一切都那么轻车熟路。眼看着箩筐里的旮瘩头越装越满。力气大的男孩子,总能把筐子塞得结结实实、冒了尖儿才罢休;女孩子们背个大半筐,也足够她们吃力地走回家路了。</p><p class="ql-block">下山的路同样充满“挑战”,厚厚的积雪下暗藏坑洼。不是你脚下一滑摔个屁股墩儿,就是她被树根绊了个趔趄。身上那套臃肿的棉衣,就像天然的“防护服”,摔倒了,拍拍雪,爬起来继续走,没人会大惊小怪,习以为常。</p><p class="ql-block">几周下来,一些大孩子家窗根底下,“旮瘩头”已经摞起了高高的一垛,甚至足够支撑一整个冬天生炉取暖了。每每有小伙伴经过,望着那齐整厚实的旮瘩头垛,眼里满是羡慕。这份“不服输”的劲头,又激励着我们在接下来的周日继续上山。心里攒着一股劲儿:也要让自家窗下的旮瘩头垛高高垒起,只为妈妈们每天生炉子时,能少费一点力气,少弯一次腰。</p><p class="ql-block">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奔跑、劳作和嬉闹中,大山里的孩子们,一点点懂得了体谅父母的辛劳,也在不知不觉间,被风雪和汗水打磨得越发坚强、坚韧。那漫山遍野的白雪、沉甸甸的箩筐、咸香流油的鸡蛋、酸甜的山楂和清脆的苹果,还有窗根下越垒越高的柴火垛,共同构成了童年最温暖、最踏实的底色。</p> <p class="ql-block">注:图片AI制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