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斜的文明

雄县实验一中九年级王佳阳

华光中的喜马拉雅山麓，牧民们总把木栅栏摆成完美的平行线。那些笔直的线条像大地的琴弦，让归家的羊群能踏着最后日光有序前行。而在我们校园及其周边，自行车轮却总以各种刁钻的角度交叉叠放，像一群醉汉勾肩搭背地瘫在路边。这倾斜的不只是钢铁骨架，更是一个个微缩的文明标尺。

那是个飘着阳光气味的五月清晨，露珠还在草尖上打转。我看见一位女同学踮着脚尖在车堆里穿行，她怀里抱着刚借的《瓦尔登湖》，书脊上的烫金标题在朝阳下闪闪发亮。当她弯腰去扶一辆摇摇欲坠的自行车时，发梢扫过生锈的车铃，发出细碎的声响。突然，最外侧那辆荧光绿的山地车像被施了魔咒般倾倒，七辆自行车接连倒下时发出的金属碰撞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女孩的书本散落在干燥泥土上，衣角被齿轮勾出细小的丝线。路过的男生举着手机拍摄这一幕，笑声像碎玻璃般刺耳。而车主人此刻正站在早餐店窗口前，纠结着要肉包还是菜包。

炙热阳光刺破了心情的平静，随着热流而来的是一位穿黄色制服的外卖员，他在车缝间辗转腾挪，保温箱里的牛肉面汤洒了他一裤管。订单超时的提示音和上课铃同时响起时，他正徒手搬开眼前的变速车。点餐的女生最终在凉透的汤汁里挑拣面条，而她不知道的是，老张因为这次延误被系统扣掉了全天20%的跑单奖励。而那些因一己之便给别人造成损失的车主们也曾在朋友圈里感慨过“人生不易，愿世界善待”，配图不是生活的艰辛，而是一张滤镜过度的自拍照。

书上说非洲草原的角马迁徙时会自觉留出医疗通道，患病个体总能走在最安全的路径上。而我们校门前的区域却像被台风席卷过的芦苇丛，每辆车都固执地坚持着自己任性的角度。一位老人的拐杖卡在车轮辐条间时，他正要去医院看望亲人。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紧紧攥着木质杖身，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肇事的那辆变速车，仍张扬展示自己的“成就”，车筐里躺着半瓶没喝完的饮料。路过的同学们本想帮忙，却在看到层层叠叠的车阵后，选择将头偏向一侧，假装忙碌地绕道而行。

晚霞染红天际线时，喜马拉雅山麓的牧民开始检查栅栏的松紧度。而在我们校园，终于有人蹲下身，把倒地的单车一辆辆扶正。女同学悄悄在车把上挂了温馨提示卡；人们也自觉让出道路，外卖员的手机上再无奖励扣除提示音；对于摔倒的老人，同学们也不再是冷眼旁观，自发地伸出援手，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像是排练过一样——尽管他们并不认识。

当第一辆车的支撑脚与地面形成标准的九十度角时，仿佛听见整个城市轻轻舒了口气。原来为他人着想的善良，不过是让每个旋转的齿轮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轨迹，像星群运行在既定的轨道，像溪流遵循着河床的引导，像牧民的栅栏永远保持着令人心安的平行。希望我们能够以此为戒，摆放好自己的车辆，能够正确使用文明的标尺来量丈自己的行为。

（作者：雄安新区雄县实验一中九年级：王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