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满说驮炭

老右玉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毛驴驮炭1998年贺朝善摄</font></b></h3> <h1><b>  右玉县满共十个乡镇,只有靠近山阴和左云两县的元堡子镇地下储有煤炭,但煤层深,热量低,灰分高,烟喷大,根本不适合民用。其余九个乡镇好赖不说,连个炭沙沙也没有。1953年该县因交通不便,将整个大煤田划归人家山阴,自个儿在1957年才开始兴建第一座国营元堡子煤矿。因此,上世纪五六年代,当地老百姓烧的特别奇缺,再加上那(nei)几年全县森林覆盖率只有0.3%,老百姓想烧根树枝枝都没处撇,只有靠干牛粪、羊粪砖和杂柴烂草烧炕取暖,生火做饭。<br></b><b> 2016年4月的一天,我在胶泥沟村吴拴厚家里,收揽了一把鼓匠的大号,没想到村人们的消息传播速度比互联网还快,很快全村人都知道啦。村人以为我是收古董的,没一会儿,有的提来送饭罐罐、有的拿来素油鳖鳖、有的搬来梳头匣匣……后来,随我同行的乡民政助理张文宽跟大伙儿解释说:“这是咱县原人大主任,退休后喜欢搞民俗研究,我曾去过他的工作室,看到这些东西已经有了,他收揽民俗老物件用于出书,而不是靠它赚钱,一样只要一件。”大家听后,很快都走啦。唯有82岁的吴二满老人,非但没走,反而圪擦到我跟前与我说:“我有一件东西,我看你不一定有。”我问:“啥东西?”他说:“两个崭新的红柳条篓头。”我问:“有驮子吗?”他说:“有,全副罗儿。”我说:“走,咱们一起上你家看看。”<br></b><b> 看后,我十分满意,当即付给老人二百元,他也很高兴。我打小农村长大,自然对篓驮的用途非常清楚,农业社时期,它主要用于送粪驮炭。我专门逗达问他:“您这般年纪啦,抬裹它还准备送粪驮炭吗?”他笑着说:“我这么大岁数,今儿不保明天,要啥也没用啦,再说我早在十几年前就不种地了,送的个啥粪。至于烧的,这二年公家每年每户白给一吨炭,在这前头没且烧完,桂香女婿就无多愣少从左云往回操度大炭,根本用不着我思谋。”<br></b><b> 我和老汉拉呱起烧的,好像一下子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他不闲絮烦地和我晓伴起过去的往事。他说,我们这个爬场村,整个儿座落在红胶泥上,因此,叫下个“胶泥沟”,这地方不说生长树木,就是连个圪针胡榛子也不长,所以再怎缺烧的,连个撇硬柴的地方也没有。<br></b><b> 正因如此,在我们村牛羊粪显得分外吃香,大集体时候,你来我村,会看到家家户户大门前都会有一个干牛粪堆,那是从野地里无远差近挱回来的,但不是用于积肥,而是用来烧火做饭。</b></h1>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窑头上晒放羊粪砖1998年贺朝善摄</font></b></h5> <h1><b>  说完牛粪,我再给你圪沓羊粪,过去羊都是集体饲养的,社员没有一只自留羊,所以说连羊粪也姓“公”,每年地里场里了了,生产队就开始出羊圈,清羊场。一直等到来年清明前后再搞一次,这次出出来的羊粪叫“糠羊粪”,它没有掺和半点土,出场圈时,人们所用工具不是铁抓,而是方头铁锹,用它把羊粪裁成砖头大小的长方形块儿,将其担出宽阔地界,码放整齐,待风吹日晒干透后,生产队长像分粮食一样分给社员。有一年因分羊粪砖,一个社员和生产队长险旦打起来,说队长分的不公,给他小舅子多分出35块,这事儿大队干部没有说倒,状一直告到乡里。后来乡干部到村核实,确有其事,勒令队长小舅子将多分的粪砖退回集体,才做了个拉倒。也许,如今的人们听起来都失笑,羊粪还当宝贝地分给社员,量为个粪砖还值搂个告状,但我相信憨厚老实的二满老人所讲故事是真实的,在那个特别贫困的年代,乡村发生此类事件也是不足为奇的。</b></h1><h1><b> 他还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村里人们跟上这点儿烧的,人们受过大拧制,每到冬季,住的网日窑,整个后正面和窑顶,呵雪扑成个白钵,水缸一黑夜能结寸数厚的冰,早起尿盆倒不出尿,孩子大人手冻成个裂子圪嘟,脚板的裂子能有寸数长,那个年代的人们要说有多恓惶就有多恓惶。</b></h1><h1><b> 我和老婆结婚多年,没生养个孩子,后来俩人商量,1966年秋季抱了一个毛女女,自个没娃娃,抬掇人家的一样样亲,那年,没等天冷,老婆就跟我圪烦,咱家再穷,那怕抓借上钱,你也得给咱到左云驮它一驮大窑炭,大人无求所谓,说啥也不能把咱毛蛋冻着。</b></h1><h1><b> 进入上世纪60年代后期,当地老百姓的生活依然很贫困,但略有好转,农民们明着不敢,暗地里却偷刨点儿小块地种,每户也可养一两只自留羊,这样,庄户人农业社分个基本口粮,小块地再多少日鬼点儿粮食,肚皮基本上也就崩展了。养个栈羊,过年自家吃上一半,卖上一半,手头稍微也有点儿闲钱,人们便开始入冬多少刨弄点儿烧炭。</b></h1><h1><b> 那时候,像我们胶泥沟,人们不管是到山阴吴家坪,还是到左云兴隆沟驮炭,来回将近四百华里,足得走上三四天,生产队的毛驴驮有限,村里社员们趁天暖和都想把炭驮回来,这就给队长出了难题,搞得队长没法子,只好采取最省事最不得罪人的办法——抓蛋蛋。</b></h1><h1><b> 那年,二满老婆一个劲儿督促男人早点儿把炭驮回来,可他抓住的蛋蛋比较晚。后来,还是本家叔伯兄弟让了他,跟他换了个时间。他记得护能场面一了,便张罗去左云。首先和生产队长约定好驴驮子,然后从保管那里领了草料,媳妇给拿了二升莜面三块钱。胶泥沟离店湾大约80多公里。那天,天不亮就赶着毛驴出发了,趁黑住在左云县店湾武家沟附近,店钱花了三毛钱。第二天一早赶到兴隆沟煤窑,花一块二毛钱挂了120斤炭,这是大队规定,一个毛驴只准驮这么多炭,回村后先到饲养房找饲养员验收,超出部分全部没收。</b></h1><h1><b> 那是他头一遭驮炭,第一次看到煤窑口,里边黑洞洞的,只见窑工们掌着素油窑灯儿,气喘八代地背着一大筐炭,趴着很陡的窑梯把炭背出来,每个人身穿单布衫,脊背垫疙瘩烂口袋片,全身上下除了牙齿是白的其余全都墨黑。因为煤窑内温度高,窑工们从里头出来露天后冷得直跑,匆忙把炭倒入你的篓头,拿上结算小票立马跑入坑内。我边看边等,轮到自己装上炭便离开了煤矿,当晚住入威远骡马店,第三天虽说到了本乡地段。结果,老天爷搁摞人,坠坠不停地下雨,到了乏驴坡,路滑毛驴连连擦倒,一共累了五回炭驮,一到末儿天快明了,我才跌达回村,那次驮炭差点儿没把我整戳死。</b></h1><h1><b> 老右玉去了胶泥沟一天,时间虽短,但收获颇丰,得到吴拴厚的大号,了解了其中的民俗,收藏了吴二满的篓驮,晓得了往昔农民驮炭的艰辛。二满驮炭虽属典型个例,但可以反映出右玉整个东山西山以及北首,过去老百姓因缺柴少炭所受恓惶。</b></h1><h1><b> 进入新世纪,党和政府先是冬季为每户农民发放一吨大炭取暖,后来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国家有钱了,逐步为老百姓家装了电暖器,水暖炕,村里老百姓跟我说:如今村人实实在在体会到了党和政府为我们送来的温暖。</b></h1><h1><b>2016年10月2日于右玉</b></h1><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