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读古村落

罗江

走读古村落

衢州行(三)

春江一曲抱春流，长夏江村事事幽。一杜甫

古镇古村落对我有特别的诱惑力，多年来，全国各地大大小小走访的不下百十座吧。这些古老的聚落，作为传统经济文化的载体，千百年来人间烟火的现实呈现，让人时空穿越，流连忘返。当然，在时下复古的大潮中，也有真古假古之分，有丰富文化内涵的，有纯商业吆喝的，有的成为常青树，有的烂尾或无人问津。

这次到衢州和江山，也免不了要去观览一下。名头虽没乌镇、宏村西递那么响，游客也少许多，但看过之后还觉值得回味。

衢州城本就是有着1800年历史的江南古镇，市区内尚存不少古建，且人情世态古风犹存，生活节奏偏慢，让那些常年忙碌紧张的人在这里找不到北，可当地人却感到舒适惬意，要不怎么能拿到首个国家休闲区的招牌呢？!

看古村落，首站到位于江山市郊的清湖。傍晚时分抵达，这里古代因水运码头而繁荣过数百年。经济发达，在学而优则仕的导引下，自然学风也浓，人才辈出，有不少学者达人，出过两位院士。

古街区依山傍水，蜿蜒起伏，不设卡，无门票，自由游览。有不少明清建筑保留下来，又植入一些新的创意。曾几何时，清湖江面航船桅杆林立，夸张的说法: 密的连根筷子都插不进，一派繁荣景象。今非昔比，年轻人大都外出讨生活，留下来的普遍在五六十岁以上，他们在安适的环境中打发着时光。在江边的老城门旁，坐着几位老妪话家常，其中年龄最长者已97岁，身体硬朗，她们心境平和，也乐于交流，只是年长者方言难懂，彼此对话需翻译方解其意。由繁华到清静，让我联想到曾经工作过的固始流传着的一段老话:

一黎二蒋三滩四往，都比不上三河尖一晚上。前面四个都是该县的大集镇，在公路交通不发达的境况下，位于淮河主航道上的三河尖大码头地位作用就凸显出来。三河尖镇地处豫皖两省结合部，位于淮河、史灌河、泉河三河交汇处。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便利的水上交通，使其成为闻名豫鄂皖三省的航运中心，是大别山山货、农副产品外销和日用工业品购进转运的货物集散地。历史上，三河尖镇商贾云集，市场繁盛，有“小上海”之美称。其交易多为“夜市”，灯火辉煌，通宵达旦。而曾经商贾云集，货栈林立，繁华昌盛的老三河现在已成废墟。

辞别老人，漫步江边桥头，沐浴夕阳，看如斯逝水，生出“满目青山夕照明”之感。

次日，又到了紧挨着江郎山的古村落一清漾，这里是毛氏集聚地，有史料和族谱证得湘潭毛氏是从这里迁出，村里借此东风，现正大兴土木、整修道路和村舍，宗庙和纪念园都需购票方能进入。

村中风水颇佳，从古至今，耕读之风尤甚，建有书院，培育了不少学者、官员。北宋时有个诗词大家叫毛滂，常与东坡诗词唱和，曾有“酒浓春入梦，窗破月寻人”佳句传世；近代还有到台湾的学者毛子水。中午，在一所经改造的老房子“毛氏菜馆”用餐，（仅我们一桌客)，富有农家特色的江山老豆腐和毛氏红烧肉，让我大块朵颐。

再往前赶，就到了久负盛名的浙南重镇一一廿八都(称念)。此都已存千年。宋熙宁年间，江山以“都 ” 为建制，共有44个，它的排行就是28。

古镇地跨三省，崇山峻岭间流淌着枫溪江，沿江水古道顺坡就势，建起了一大片民居，颇具徽派建筑风格。衢州民居大半如此，可能是受皖南影响，白墙黛瓦马头墙，石板铺地。百年前还曾是繁华市镇，关防要地，至今还有一些古商号、古驿站、邮局、关公庙、老戏台等相关经济文化设施留存。听说郑成功曾在此驻扎练兵，后入闽。如今这些建筑退隐山林，让游人来撩起面纱，瞄一眼她的古韵。

也许是交通较为闭塞，也许是淡季，也许是消费下降，游人不多，商铺饭庄生意冷清，到夜幕降临，本可为景区添彩的灯光秀也未见打开。除了江水汩汩声，小镇真是进入了宁静空寂的状态。

又一日，从居住的江山市新城区出发。该市框架拉的很大，沿公路绵延几公里。到仙霞关去参观古道古村落，行车到仙霞关山脚下，看到一个小墙式建筑，这形状倒成了全国古村落logo的滥觞。山门旁边展示厅中有介绍，此关古道由唐末黄巢率十万义军把浙闽间的一条羊肠小道开凿成战略运兵通道，后来也成了商旅必走的交通要道。

拾级而上，由一关、二关、三关、四关，因时间体力不许可，只能爬到二关，也就是黄巢雕像处，像旁还有“东南锁钥”石碑，另有两棵高耸入云的柳杉引人注目。有一棵腹中已空，树干中又长出几只青竹，真乃“胸有成竹”。

下山途中，遇一山民，他友善健谈，清瘦，肩扛两根长毛竹健步于山道，歇脚交谈中方知已78岁，真是好脚力。听闻江山这一带古时曾有大批船帮和挑夫群体，也是航运和大山造就了这一批人。山里人特别能吃苦耐劳，且淳朴厚道。但同时我也看到同一个地域人们的性格组成又是复杂多样的。

接着到了保安乡的老街区，这里也存着古老的残痕。衢州有“三头一掌”之佳肴，江山则是“三毛一戴”之家乡，即毛人凤、毛森、毛万里、戴笠。此县是很多军统人员的生育地，出了64位军统少将。还出过很多女特工，被称为“军统之花”，其中就有破译了日本偷袭珍珠港密电的姜毅英，因功成为国军中首位女将军。出这么多特务，就不能仅用厚道淳朴所能涵盖了，江水大山孕育的性格，坚韧不拔，沉稳灵动之外，还与结帮成伙相互提携团体隐密不无关系。当地方言外人难懂，可能也成了天然的密电码。

进老街，自然要去看看戴故居。这位军统头领的住宅，建筑结构复杂，多门多窗还有暗道，这也符合他的身份和性格特征。尽管没住几次，但因他传奇的经历和影响，特别是近些年蜂拥而出的谍战片，让更多游客带着好奇来此一观。

衢州和江山，水秀山青，多姿多娇。宋代曾几在《三衢道中》诗赞:

梅子黄时日日晴，

小溪泛尽却山行。

绿阴不减来时路，

添得黄鹂四五声。

衢州人说话喜欢在句尾后加拖个“喂”字，最后我就用刚学的一句方言来为此行作结:

危险危险好喂!

(意思好的不得了！)

2025.7.19于杭谦石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