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83年初秋,上海高校又迎来了一批新大学生。路边的梧桐树刚刚开始泛黄,叶子在傍晚的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欢迎这群怀揣梦想的年轻人。</p> <p class="ql-block"> 我走出上海火车站,深吸一口气,随身携带的大皮箱沉甸甸的,勒得我右手生疼。那年我十八岁,7月份参加了高考。考前1个月因体检发现肺部有炎症阴影,几乎每天都要和医院打交道,错过了最后的冲刺复习,考试成绩受到一些影响。也许是命运安排,这段经历让我对医学产生了浓厚兴趣,高考填报志愿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军医大学,既圆了我医学梦,又实现了我从小就有的军人情结。</p><p class="ql-block"> “同学,需要帮忙吗?”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转头,看见一位眉目清秀的男生正微笑地看着我。他穿着白衬衫绿军裤,胸前的“第二军医大学”校徽在灯光下格外醒目。</p><p class="ql-block"> “啊,啊,谢谢,我是刚到上海的新生,”我有些局促地回答,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请问这里是第二军医大学接待站吧?”</p><p class="ql-block"> “是的,你是辽宁来的新学员吧?”男生爽朗地说道:“我叫李玉福,也是今年军医系的新学员,来自杭州,比你们早一周报到,今天,受大队指派来接站。你们辽宁的同学大部分都坐这趟列车,看,那边已经有十几个同学了。”</p><p class="ql-block"> 我报上自己的名字,跟着李玉福找到了大队人马,其中还有几位女生。</p><p class="ql-block"> 一辆绿色的军卡拉着我们向学校奔去。进入校门,李玉福热情地介绍着学校的布局:“这边是梯形教室,这边是实验楼,实验楼后面是食堂,每到周日有肉包子吃,管够,哈哈……”他边说着边用手指着,“你们看,一大队到了。”</p> <p class="ql-block"> 下了车,眼前是一栋灰白色的三层建筑,外墙爬满了常春藤,显得古朴而庄重。楼前的小黑板上用粉笔写着“欢迎83级新同学”几个大字。</p><p class="ql-block"> “你们几个到101室一中队部报到,刘队长在那里等着你们呢。”李玉福又看了看手上的名单,“你们几个到201室二中队部报到,我就不过去了,你们自己去吧。”他挥挥手,转身离去。</p><p class="ql-block"> “终于把你们等来了,你们“辽宁队”一到,一大队的人马就算是聚齐了,”刘队长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起来,“明天,我们的柳政委就可以给你们做报告了。你们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也累了吧,先把行李放在队部,然后跟我一起去食堂吃饭,我已经叫炊事班为你们准备好了茭白鳝丝打卤面。”</p> <p class="ql-block"> 吃好晚饭后已经是晚上快九点钟了,我被分配到了112房间。房门没关,看到三个同学正在练习整理床铺。靠窗的下铺,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结实的男生正麻利地叠着被子,那被子已经成了标准的"豆腐块”。</p><p class="ql-block"> “你们好,我是刚来报到的辽宁籍学员,我叫天天。”在门口,我先自报家门。</p><p class="ql-block"> “李建魁!”黑皮肤男生走过来,用力握住我的手,“农村来的,老家安徽。”他的手劲很大,掌心粗糙,显然是干惯了农活。</p><p class="ql-block"> “陈坚。”上铺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探出头来,声音温和,“浙江人。”他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在满眼都是军绿色中显得格外醒目。</p><p class="ql-block"> 一个男生手里拿着湿漉漉的毛巾擦着脸,“刘明,上海人。”他五官清秀,说话带着轻微的吴语口音,“你是最后到的,只剩下一个上铺了。或许明天才会给你们新到的辽宁同学发军装,看来你要穿便装参加明天的早训了。我们江、浙、沪、皖、鲁籍的同学已经在这里军训一周了。”</p><p class="ql-block"> 我把行李放到地上,打量着这个将陪伴我六年的空间。宿舍约二十平米,四个木制的上下铺,共八张床,两张书桌并排摆在中间,门口两侧有八个简易橱柜。柜门上贴着“求实创新,严谨献身”的标语,书桌下放着几个还没打开的行李箱。</p><p class="ql-block"> 在我收拾床铺时,又有四位同学从外边散步回来,彼此自我介绍后,知道他们分别是来自安徽的尹必华、朱科明,和来自江苏的祝立新、蔡加宁。</p> <p class="ql-block"> “十点钟吹熄灯号,现在都九点半了。”李建魁看了眼腕上的老式上海表,“咱们得抓紧时间洗漱一下,号声一响,我们就得上床熄灯。”</p><p class="ql-block"> 当我躺在坚硬的床板上时,窗外已经一片寂静。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桌面上画出一道银线。我想起离家时母亲说的话:“你到上海念书,头一次离家这么远,一个人不容易,要多加点小心呢。”来时的路上我一个人,可一到了上海,就有热情的同学来迎接,又有食堂刚下的热汤面,还有温馨整洁的住处,感觉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温暖大家庭的一员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清晨六点,刺耳的起床号把我从梦中惊醒。我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到李建魁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上在系鞋带了。</p><p class="ql-block"> “快起床啦!六点十分必须到达操场,迟到是要挨批评的!”刘明边叠被边催促道。</p><p class="ql-block">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跟着室友们冲向操场。初秋的上海依然暖意洋洋,清晨的微风稍稍带些凉意。操场上,各班级已经列队完毕。</p><p class="ql-block"> 一个小时的队列训练后回到宿舍,筋疲力尽的我学着李建魁的样子叠被,却怎么也叠不出那种棱角分明的效果。</p><p class="ql-block"> “你这样不行,”李建魁走过来示范,“要用力压实,边角要捏出来。”可我怎么也叠不出样来,急得鬓角直冒汗。</p><p class="ql-block"> “你刚来,别着急,整理内务还要有一个学习和训练过程,”刘明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我,“七点半了,我们一起排队到食堂吃早饭吧,今天上午我们要到第一梯形教室,接受新学员入学教育呢。”</p><p class="ql-block"> “哎哎,你知道吧,刘明是我们二区队七班的副班长,也是我们的寝室长,做起事来可认真呢,”梯形教室里,坐在我旁边的陈坚小声说道,“昨天到车站接你们的李玉福,是一区队的区队长,他和我坐同一趟火车来上海。今天给我们做报告的是大队的柳政委,也是我们浙江人,待人特别谦和……”</p><p class="ql-block"> 早上八点,刘队长和几位首长一起走进教室,李玉福高喊了一声“起立”,全场立刻鸦雀无声。报告仪式后,柳政委健步走上讲台,声音洪亮地为我们上了入学的第一课,“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普通学生,而是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一员,军医大学有着光荣传统,希望你们不负重托,牢记使命,顺利完成学业... ” </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一个月是全脱产军训,日子过得紧张而充实。清晨出操,上午是队列训练,齐步、正步,下午是练习射击,步枪、手枪,晚上政治学习、整理内务......我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军事素质和体能也有了明显提升。</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p> <p class="ql-block"> 转眼就是42年,这段渐行渐远的时光,像一部高保真的纪录片,时常在我的记忆区里回放。那是一段美丽的青春记忆,也是我青春扬帆启航的闪光时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