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十二家》(第24辑——李慎鸾专辑)

九九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李慎鸾,女,1941年农历二月初五生。新泰市东都镇圣泉庄人。1952年至1954年沈村小学毕业考入孙村完小,1956年至1959年新泰第二中学毕业,考入新泰范。1962年毕业,分配到新汶市东都公社尚庄小学任教。1963年,在东都公社东都小学任教。1968年,在沈村大队尚庄小学任教。1975年,在孙村公社大洛沟小学任教。1982年,在孙村公社第三中学任教。1984年,在新泰市第一职业高中任教。1991年,在新泰市教育局电大站工作,1996年退休。先后被评为新泰市先进工作者、泰安市优秀教师。</p> <p class="ql-block">我的这辈子</p><p class="ql-block">我们这代人,没几个不受磨难、不愁吃穿顺顺当当度过的。</p><p class="ql-block">社会问题造就了我们这代人的苦难和坎坷,一生经历不堪回首。</p><p class="ql-block">童年</p><p class="ql-block">我出生于战乱的1941年,从一问世就注定是个苦孩子。4岁,父亲牺牲,那时战争不断,日寇的侵略、国民党挑起了内战。国将不国,民不聊生,水深火热的日子煎熬着国人。</p> <p class="ql-block">1949年后,人民过上了安稳平静的日子。但是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国家满目疮痍,经济极其困难,人民虽安居乐业,但吃苦受累在所难免。</p><p class="ql-block">1947年国民党重点进攻山东,我们全家作为烈士家属,随着鲁中区党委机关、学校、医院转移到根据地,1948年新泰第二次解放后,我们才从外地回来。这时的家真是家徒四壁,屋空空,地荒芜,吃的用的一无所有。</p><p class="ql-block">走进院子,长满了没过人高的杂草,要不是那几间破旧不堪的房屋存在,恰似荒草野坡。要进屋先开路,全家人一齐动手,薅出了一条路,进屋一看,满屋的蜘蛛网,如同一挂大蚊帐,地上数不清的老鼠洞,洞口一堆堆的土,一片凄凉状。大人们谁也不说话,只听到他们沉重的哀叹声。他们的愁肠、辛酸、憎恨,</p><p class="ql-block">我们是无法知晓。当时我只知道捕蝴蝶、逮蚂蚱,享受着回家的愉悦。满院子跑来跑去,绊倒爬起来,起来又摔倒,不觉疼,不怕摔,从院子跑到屋里,从这屋跑到那屋,像是看稀奇。真可谓少年不知愁滋味。</p><p class="ql-block">回家了,可哪有个家样,吃饭就是个大问题。靠政府有限的救济是不行的,必须想方设法自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真正是白手起家,重建家园。</p> <p class="ql-block">地两年没种,全部荒芜。家一片废墟,我家屋墙上的灯打角(放油灯的两根棍)都被还乡团拔掉了。</p><p class="ql-block">新泰这地方是解放了,就全国来说还未完全解放,如新疆、海南岛等地。国民党的残余势力,还有不同程度地存在。阶级斗争仍很激烈。抓革命促生产成了当时的工作重点。依靠群众,发动群众是我党一贯的方针政策、它是革命胜利的保证。</p> <p class="ql-block">1948年全国实行土地改革,所土改革就是动员广大贫雇农,斗地主、分田地。没收他们的土地、家具、房屋,分给贫雇农。</p><p class="ql-block">刚开始,有的人还不敢要,把分到的东西又偷偷地送回去。</p><p class="ql-block">我曾参加过一次斗争大会。在一个晚上,我跟母亲、婶子来到会场,男女老少黑压压站满了场院。乡领导简单地讲了开会的目的,注意事项,号召大家有苦诉苦,有怨诉怨。接下来宣布水会开始,押上大地主丁某某。顿时整个会场沸腾起来,个个情绪激昂,愤怒地高呼:“打倒地主反动派!”声声口号,响彻夜空。苦大仇深的群众走上台声泪俱下地控诉,感动了台下的人们。又是一阵口号:“打倒地主丁某某!”那个阵势,让人激动。</p><p class="ql-block">批斗会结束后,大家说笑着各自散去。我们回家的路要经过一条沟,上面架有一座小桥,大家正说笑的高兴时,不知谁喊了声,指着南边说:“看,那是什么?”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有条像狗的动物,慢悠悠地朝我们走来。有人小声说:“是狼。”大家都害怕了。我急忙躲在母亲身边,屏住呼吸。其实我根本没看见什么,听说是狼,大家本能地胆怯,吓得魂不守舍。大家前拥后挤,毫无秩序地前行。进村后才放下心,各自回家。但是我仍然心有余悸,后怕得很。</p> <p class="ql-block">尽管困难重重,解放了的人民欢欣鼓舞。政府怎么说,群众都会干劲十足地跟着干。听党话、跟党走,是中国人的信条。听从党的号召,大力宣传党的政策。我们乡组织了一支文艺宣传队,由各村精干的能说会唱的青少年组成,踩着高跷,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每到一个村子,找块空地,打个圆场,开始表演自编的节目。吸引了大人小孩的围观。我和几个小伙伴是忠实的观众,他们演到哪里,我们跟到哪里,看不够,听不烦。直到结束,我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回到家,奶奶说:“怎么回来了?饿了?疯子妮。”</p><p class="ql-block">那时我虽然什么也不懂,但什么也想看。无论什么活动,什么场合,都愿参加,为的就是看热闹。一次村里开会,吃完饭就要跟奶奶、母亲去,母亲不让跟着,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撒腿就跑。</p><p class="ql-block">每次村里开会,主任三句话不离生产,这是当时农村工作的重中之重。重建家园,搞好生产,多打粮食、改善生活,这是广大群众的期盼。接着,又讲解放妇女,男女平等。要求妇女都参加劳动,特别强调了不要虐待儿媳妇,支持媳妇、闺女走出家门,参加生产劳动。话音刚落,一个妇女起身急匆匆地走了,当时大家都没在意。不多时,那个妇女的婆婆气势汹汹地来到会场,吵着要主任给个说法:“你说清楚,为什么不要俺儿媳妇?”在场人都很愕然,停了片刻,主任恍然大悟,笑着解释了不要虐待儿媳妇的意思。全场大笑,明白了事情的缘由。</p><p class="ql-block">原因是老太太的儿子乳名叫月戴,一个同音字闹出个大笑话。以后人们常拿这事逗乐。</p> <p class="ql-block">我7岁那年,春末夏初时节,我出疹子,这个病在那个年代,小孩不可避免。得了这病必须待在家不能出门,怕受风寒,否则会留下后遗症。当时正是高粱晒红米时节,需要打底下的叶子,一方面是为了让高粱米成熟得好,另一方面用来烧火。我们几个同龄小朋友一块去打高粱叶。二奶奶看到后,去数落我母亲。叫着我的乳名,对我母亲说:“你怎么叫她出去干活?落下病根怎么治?可不能再让她去了。”</p><p class="ql-block">话是这么说,事是这个理。那个年代老百姓都是拾柴、挖菜来维持生活。挖来的菜,能吃的人吃,不能吃的喂猪,养猪是老百姓唯一的经济来源。</p><p class="ql-block">天明就起床,眼睛睁不开,到院外墙边,摘片麻籽叶,用上边的露水洗洗,这个办法很管用,洗后马上就能睁开,眼屎也洗掉了。据说还能治些眼疾。用上几天,不用吃药就能痊愈,也算是个验方法吧,恐怕现在已经失传了,连这种植物都找不到了。</p> <p class="ql-block">52年,我们乡建起了一所小学,是利用地主的一所房子略加改造而成。几个村子里的孩子都集中在这里。人数不很多就三个年级,分两个班,一个为复式班,另一个为普通班。我非</p><p class="ql-block">常渴望去上学,就和母亲商量,母亲一口拒绝:“不能上!咱没有钱,也没功夫。再说你去上学,咱吃什么?烧什么?猪吃啥?</p><p class="ql-block">在那半年糠菜半年粮的年代,柴火、野菜都不好找,须漫山遍野跑着找。秋麦二季还好,什么麦茬、高粱、谷茬,秋天树叶、干草,冬天拨豆茬,做饭冬天取暖全用它。</p><p class="ql-block">每年青黄不接时,吃的、烧的都困难,我每天雷打不动地拾柴挖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这种劳动,所以我练就了拾柴挖菜的功夫,我可谓是能手。我敢骄傲地说,这两种活,没人能比得上我。干的活多,吃的苦多,受的累多,出的力多,流的汗多,经历的磨难多,积累的认知多。</p><p class="ql-block">我从小干活不惜力气,柴火别人拾不来,我能拾不少,野菜别人挖不来,我能挖很多。</p><p class="ql-block">记得一次我背着一大筐柴,上看见头下只能看到小腿和脚。后边来了位杨姓爷爷,他大喊:“哎!前边是什么?怎么还转悠!”我拾柴挖菜的功夫得到了大家的认可。</p> <p class="ql-block">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母亲这一思想尤为典型,一心想买地。</p><p class="ql-block">那时买卖土地大多是用粮食换,以物易物。为了买地,我们的生活更加节俭。记得那年春天洋槐叶都很老了,母亲摘了一筐,和着谷子磨了摊煎饼,由于菜多粮少,根本摊不成。煎饼不像煎饼,饼子不像饼子,只好两手捧着吃,确实咽不下去。看到母亲的表情,是惆怅、是心酸、是可怜、还是好笑,五味杂陈,我们什么也不能说,不敢说,也不忍心说。经过几年的省吃俭用,积攒了两斗麦子和谷子。换来了两块山岭薄地,母亲的夙愿实现了。</p> <p class="ql-block">地买了,只种了两年,村里成立了初级社便入了社。我舅来我家听母亲说买地的事,他埋怨母亲此事做得不妥。大舅当了年的八路军,是一等伤残军人,转业后在银行工作。所以比我们有见识,对形势看得透。事已至此,后悔晚矣。只是对买地吃的苦觉得不值。</p><p class="ql-block">母亲不同意我上全日制学校学习。我便跟着一伙老娘们,利用中午时间,由学校里的公茂廷和尹承安两位老师轮流上课,这就是所谓的识字班或扫盲班。我们的上课很简单,没书本,老师在黑板上写几行字,领读几遍。问:“记住了吗?”就让学生自己朗读。全认识了就开始边默读边写,直到下午学生该上课了,我们就放学。这样的学习形式,我也很满足,最起码能识字,不当睁眼瞎了。学了一年左右,经大奶奶对母亲的劝说,才同意我和婶子家的弟弟、妹妹一块去全日制学校学习。</p><p class="ql-block">自从进入全日制学校,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学生,就开始如饥似渴地学习。回家后也很少出去疯玩了,拿出课本、石板、石笔,复习一天所学的课文,那时的课文篇幅短,每篇文章都要求自己背过,默写过。</p><p class="ql-block">一天,二叔说:“你也学了不少字了,给你三叔写封信吧!我说你写。”信发出不久,三叔回信了,信上说,信收到了,知道是我写的,他很高兴,看了一遍又一遍,一连看了好几遍。鼓励我继续努力、争取更大成绩。</p><p class="ql-block">那时的学校少,生源也少。女孩子上学的更少,学生的年龄,知识的掌握,参差不齐,为让所有入校的学生能同时学习,老师根据每个学生的原有的文化程度,分成不同程度的班级,在同一个教室里学习,由一位老师授课,这就是所谓的复式班。</p><p class="ql-block">复式班的授课方式是,老师先让同程度的学生预习或复习,开始给另一部分同学讲新课,讲完布置作业,再给那部分讲新课,这样的教学模式很麻烦,老师要浪费很多精力备课,四十五分钟,分成两段,学生的学习必然受到影响,开设的课程也受限制,到1953年,新泰县沈村乡的8个自然村分沟东、沟西两部分。</p><p class="ql-block">为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发展教育势在必行。培养有文化、有知识、有技术的人才迫在眉睫。在这种形势下,沈村乡又建起了尚庄小学,这样一来,复式班可变为单式班了。沈村小学保留一二四年级,上庄小学只有三年级。</p><p class="ql-block">由于我原来上过识字班,学了不少的字,入学后直接编入三年级。但是《算术》没有系统学过,学习起来很困难,很吃力,幸亏当时教材比现在的教材少且简单,所涉及的知识面窄。多用时间,多下实功夫,才勉强跟上,《算术》才能入门。三年级课程学了一半,秋天开学不久,又让去沈村小学四年级学习。当时很为难,好强的性格唯恐跟不上,没面子,勉强去了。这次跳级,对《算术》的学习,感到难度更大,内容衔接不上,基础差,压力大。怎么办呢?又不好意思提出退回原班级。幸亏对《语文》的学习感到很轻松,决定先把《语文》的学习放一放,每天的绝大部分时间用来学《算术》。由于老师的耐心辅导和个人的刻苦努力,总算是跟上了学习进度。经过8个月的学习,在1954年秋天,我不负重托,考上了孙村完小,成为一名高小生。当时的高小生就算文化人了。</p> <p class="ql-block">在完小学习两年,因离家远需住校。周六下午回家,星期天下午背着煎饼,提着咸菜罐子回学校。当时,我和姐姐都在完小不同年级,吃的用的都是两份,家中又少了两个劳动力,无疑加重了家庭负担和母亲的辛劳。那时住校条件差,刚去的那年,睡在地上,底下铺一层谷秸和麦秸,上面再放一领席,冬天冷,夏天热。每到夏天,臭虫、蚊子、跳蚤,满地都是,一走进去,腿上立马爬满臭虫和跳蚤。</p><p class="ql-block">第二年,条件有所改善,可以睡在土坯坑上,大家都很满意、高兴。</p><p class="ql-block">我刚去完小时,想家,每周的周三就请假说,没饭了回去拿。</p><p class="ql-block">开始家中老人们还允许,时间久了,二叔沉不住气了,见我回去有些不高兴,舍不得直接批评,但又不满意我的做法。只说了句:“别去上学了,回来吧!”听口气就是对我频繁回家表示不满,我心中清楚,一下子慌了神,心想哪能行,当初对上学的渴望不能忘,绝不能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从此再也不敢中途回家了。</p><p class="ql-block">两年的完小生活很快就结束了,由于小学学习时间短,《算术》始终是难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多用时间学习,别无捷径可走。幸好我同桌王俊先算术好,她给予了很大帮助。那时同学年龄相差悬殊,据说有几个同学已经结婚生子。他们学习起来也很吃力,但是都很努力刻苦。记得在我后桌的韩姓同学,论年龄不算大,但个头高,上课不听讲,下课就打闹,不管老师怎么批评,总是一副不以为然,嬉皮笑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尽管这样,大家还是都喜欢他。他脾气好,怎么都行。上课时,他经常在我们的后背上画些乱七八糟的图案,引得同学们哈哈大笑。他手舞足蹈地又唱又笑,好像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如果我和同桌向后靠,他就用锥子扎我们的后背,或把我们的辫子拴在一起压在他桌子上。</p><p class="ql-block">下课铃一响,老师说下课,我们却站不起来,又引起一阵大笑。</p><p class="ql-block">此人虽调皮,但本质不坏。听说毕业后他去了煤矿当了一名采煤工人,成了小有名气的人物。后来听同学说,有一次,他遇到了我们的教师,非请老师吃饭不行,还找了几个陪客,摆了一桌。酒过三巡后,他端起酒杯要敬个酒,并对老师说:“喝一个,你不是说我一辈吃不上四个碟。这桌够吧?”当时老师沙反应过来,也忘记了是怎么回事。就是由于他在校时太调皮,老师批评他,说过:“你这样一辈子也吃不上四个碟。”</p> <p class="ql-block">1956年我完小毕业,和姐姐同时考上了新泰三中,如果两个人都上,家庭负担太重。如此姐姐就成全了我,主动放弃了继续读书的机会,做了临时信贷员,后又去了粮食部门工作。</p><p class="ql-block">那年新泰扩建了两处中学,一处在楼德,就是现在新泰二中。一处在羊流,就是新泰三中。学校多了,招生须划片,孙村完小和刘杜的育才完小划到羊流。</p><p class="ql-block">去羊流上学,路途远,交通不便。每天只有一趟从东都往西的火车。我去上学除了步行就只能坐那趟火车。但时间不合适。就是坐车,从谷里下车再步行18里路才到达学校。中间还隔着柴汶河。平时回家或放寒暑假,必须经过这条河。如遇水大存在危险。冬天,河水结冰。又没桥,只好脱下鞋袜,挽起裤子,淌过去。不回家还不行,一是想家,主要是回家拿饭。那样的条件,那样的生活,那样的环境,在物质极度贫困的条件下从未动摇求学的意志。有时星期六来不及吃午饭,就急忙去赶火车,星期天背着煎饼,徒步走回学校。60里的路程,足足走六七个小时。生活艰苦,但很充实。</p><p class="ql-block">每学期开学三叔都给寄20元钱,这在当时已是个大钱了,这些钱足够我一个学期的费用,学校免去了我的学杂费,并享受着8元的助学金。</p><p class="ql-block">那时的物价低,每天早晨,花3分钱买两块豆腐卤,足够两顿饭的配菜。特别是刚入校那年,生活很好,八五的麦粉馒头,不定量,随便买多少都可以。据说是1955年打老虎、三反五反,政府收缴的贪污分子的钱、粮,都供给学校。一年后与之前大不相同。我们买饭票受限制,每天只能买一斤。即便是这样,也有不少同学不全买,因为那个年代有钱人家没多少。</p><p class="ql-block">1957年开始,我们的生活水平大不如以前,学校供应减少,势必要回家拿饭。离家近的同学还好,而离家远的同学就不方便</p><p class="ql-block">了。像新泰和泰安结合部的乡村,莱芜、新泰南部的学生,路途遥远,短时间内回不去,只好披星戴月来回赶。</p><p class="ql-block">由于新泰三中是新建学校,整个校院比较脏乱,到处坑坑洼洼,砖头瓦块随处可见,还有几堆零乱不堪的棺材板。校院四通八达,白天还好,晚上一个人绝不敢出门,上个厕所得几个人一块。</p><p class="ql-block">入校第一年,劳动时间多,修整校院是头等要事,除劳动课外,每天的课外活动时间几乎全被占用。那个时代的人都很实在,只要学校布置任务提出要求,人人都争先恐后。不嫌脏,不怕累,无论干什么活都毫无怨言。一年的付出,换来了整洁的校园。</p> <p class="ql-block">1957年,“反右”斗争补课。这对学生关系不大。只开过几次会,讨论了对运动的认识和它的意义,对个别学生存在的认识问题做了些批评与自我批评就过关了。主要针对的是老师、职工们。一夜之间,教职员工分成了两派。大字报贴满了墙,有政治性的,也有生活方面的,还有一些不同观点,个人恩怨的,总之五花八门。老师多数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个个争强好胜,互不服气,形成了矛盾,相互争论不休。好在时间不长,这场运动就平息了,恢复了正常的学习、生活秩序。</p><p class="ql-block">学生只是旁观者,内情不了解,只看到表面。突然有一天,广播里传来通知:“全体师生到操场集合,有重要事情要传达,广播里连喊了几遍,同学觉得奇怪,互相询问着,什么事这么急?各班集合完毕后,王校长宣布,张玉林老师被捕了。接着就看到两位公安人员押着张老师从办公室走出来,大家都很惊讶。</p><p class="ql-block">王校长在讲话中,指出了张老师的错误言论:“他曾说过到处都搞建设,是大兴土木,就是在整风补课时被揭露出来的。</p><p class="ql-block">王校长还说了好多笑话,讽刺的话,引起大家的偷笑。他说:“张玉林你再疯狂。你觉得自己了不起,你戴着‘乌纱帽弹棉花、有功(弓)之臣’,这就叫你‘床底下放风筝—一遥遥无起’。</p><p class="ql-block">接着,他又对全体教职员工和学生提出了新的要求。</p><p class="ql-block">张老师其人相貌长相平平,其貌不扬,说话还有点口吃,但是讲课水平很高,一节课从头至尾也不用翻一下课本和教案。他走进教室,把书本和备课本往教桌一放,就开始讲课,板书条理简洁,字体虽不很美,但也正规。一堂课讲完,把板书的内容串起来,就是一篇生动的故事,或者说是一篇演讲稿。重点、难点一清二楚。听他的课就是一种享受,学生都听得入迷。他的课可以说,堂堂都是优质课,这都是大家公认的。就因说了那句话,把自己送进了监狱。据说后来张老师平反后补发工资,得到了公正对待。那个年代文字狱盛行,类似的情况不在少数,弄得人人谨小慎微。</p> <p class="ql-block">1958年,“大跃进”开始,人民公社成立。从互助组一—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迅速发展起来。农村实行四通八达·。户与户的院墙拆除,一个村子从这头就能望到那头。农民吃食堂各户的粮食全交出来由食堂专人保管。到了点,群众排队领饭。</p><p class="ql-block">开始一段时间还能领到规定的数量,质量也可以。时间不长,由于计划差,不能精打细算,合理安排,出现了危机,食堂办不去被迫解散。由于各户的粮食绝大多数都交给了食堂。这样一来社员生活面临难以解决的困难。</p><p class="ql-block">1958年本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各种农作物都长势很好,是大丰产的一年。但是丰产并未丰收。全民大炼钢铁,从事农业生产的劳动力缺乏。地瓜该刨没人刨,玉米该掰没人掰,花生该收没人收,全都烂在地里。完全忽视农业生产。致使1959年就出现了粮荒。</p><p class="ql-block">吃食堂兴起之时,农村又建起了幼儿园,所有的孩子都送进幼儿园,实行全托,这些孩子从未离开过父母,突然见不到父母的面,面对一个个生面孔,便白天黑夜地闹,哭个不停。由于不习惯这种生活,不久孩子们就开始生病,家长挂念孩子,孩子想念父母,幼儿园不得不解散。</p><p class="ql-block">“大跃进”正式拉开序幕,一系列的运动随之而来,拔白旗就是其中之一。何为拔白旗?上级领导要求亩产粮食几万斤,干部必须支持,只要不同意就是白旗,就被拔掉(免职)。</p><p class="ql-block">我们大队书记是全国劳动模范,就不响应粮食亩产过万斤的号召而遭厄运,开始接受批判,打入另册,永世不得翻身。</p><p class="ql-block">我们教植物的王碧月老师去县里开会,回校后在全体教职工和学生大会上传达了上级的指示,她在会上向领导保证的小麦亩产两万斤,所以要求各班门前的空地全部深翻种小麦。一散会班主任就让学生干起来,很快全校各个年级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整地活动,门前的空地是学生课下活动的地方,只有五六平方米,堆</p><p class="ql-block">麦子能堆两万斤还行,要说能产两万斤,谁信?带着疑问,同学们热火朝天地干开了。把地挖一米多深,再一层土一层肥料(从厕所挖来的粪),把地整平开始播种,麦种把地面全覆盖有一寸厚。黑黝黝地,着实让人喜欢。第二年开春,麦苗长势很好,推推这头,整个都动,好像长在了一块。刚出穗被一场暴风雨全抹倒了,就像一块绿地毯,浪费了几十斤麦种却颗粒未收。</p><p class="ql-block">在麦垄边还种了一部分大蒜,长势也很好。收大蒜的时间到了,大家都满怀希望,麦子不行,大蒜总不错吧!结果把大蒜部刨出后,一头好的都没有,蒜头上全是白白的蛆。原因是在生长过程中,施了几次肥。是不懂科学,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p> <p class="ql-block">初中三年,我赶上几项运动,除四害就是其中之一。那时乐谓的四害指的是苍蝇、蚊子、老鼠和麻雀。学校召开动员大会,先讲意义再布置任务。每班每天都有具体的数量,必须完成,重点是苍蝇和麻雀。每个星期六晚上同学们自由结合分几个小组到附近的村子摸麻雀。为完成任务,我们曾去过天宝、化马湾等地路途虽远,收获甚微。</p><p class="ql-block">灭苍蝇的办法比较多。白天借饭后和放学后的时间,在校内就可以做。我们分秒必争,就利用10分钟的课间时间,拿着蝇拍子、小瓶子、木棒子,到垃圾堆旁、粪坑边去找。一堆垃圾每天不知经多少人翻多少遍。每到饭后或下午自由活动时间,同学们就窝蜂似的拿着上述工具拥到那两个地方,用木棒划拉着,脏也不怕,臭也不嫌。要是谁有点怨言,就被扣上不爱劳动的帽子,是资产阶级思想。</p><p class="ql-block">那时候已经有敌敌畏、六六六农药,但不知道用,一味追求形式,不看效果,不顾学生的卫生身体健康。</p> <p class="ql-block">1958年大炼钢铁,农民放弃农活,学生放下学习一齐投入到大炼钢铁的运动中。不分白天黑夜,建炼钢炉、收废铁,有的连做饭的锅和门鼻子都拿出来,去回炉炼铁。原本就是铁,真是劳民又伤财。</p><p class="ql-block">当时的炼钢基地在小协公社郭家泉村北边的河滩,高炉一个个矗立着,冒着滚滚黑烟,24小时有人守候。我们从羊流北山上找铁矿石,两人一伙,用筐抬着送往郭家泉。每次都是天刚亮排起长队,浩浩荡荡。刚上路时还有劲,边走边唱着革命歌曲,有点解放军拉练的架势,雄赳赳气昂昂。这种状态很快没有了,远路无轻载,开始的气势就像扎破的气球一点点放没了。下午三四点才到达,一路上饭吃不上,水喝不上,嗓子干得像要冒火,哪有精气神再说笑,再唱歌,个个蔫得像久旱的茄子。半夜三更回校,手脚不洗,急忙忙狼吞虎咽吃几口饭,回宿舍倒头就睡。</p><p class="ql-block">建炼钢炉需要砖,大队分配任务给各村,各村再分配给每户。男劳力在工地,只有妇女和孩子在家,因此这送砖的任务就落在了家庭妇女肩上。</p><p class="ql-block">一次公社下达任务,让我们村的妇女利用晚上时间,往郭家泉炼钢工地送砖。正好在假期,我也参加了这次送砖队伍,背了3块砖与母亲和婶子们一块去送砖。她们都是小放脚。每人挑4块砖,道路坑坑洼洼。摸着黑,前走走后倒倒地艰难行进。三十多里路程,磕磕绊绊,走了足足六七小时。吃苦不少,作用不大,实际上就是无效劳动。</p><p class="ql-block">原来学校不放暑假,只放秋麦二季假,叫农忙假。放假不回家,帮助农村复收地瓜、花生,麦假割麦子,有句农谚叫,三秋不如一麦忙,三麦不如一秋长,麦收时节格外紧张。一次,学校组织学生去复收花生,临行前班主任讲话强调:不准偷懒,不准吃花生。要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要求自己。那个年代的学生听话,个个实在,几天下来,果真没有一个学生违反纪律,就是饿着肚子也不会吃粒花生米。</p><p class="ql-block">就是放假回家了,也不闲一天。队长知道我回去了,每天都让去队里干活。他不阴不阳地说:“放假了,得去干活锻炼,锻炼。以前你家没劳力,村里找人替你家代耕,现在能干活了,得好好干。”</p><p class="ql-block">好像以前的代耕是错的,是我们剥削代耕人员。我听后很反感,又不敢反驳,只有生闷气。</p> <p class="ql-block">考入师范</p><p class="ql-block">1959年我初中毕业,面临两条路,一是报考高中,毕业后考大学。一是报考师范,毕业当老师。</p><p class="ql-block">那个年代老师的地位低,经济上讲待遇低于其他任何行业,属第九位,因此得名老九,“文革”期间又加上了一个臭字,便成了“臭老九”。经济地位决政治地位,所以那时的老师没人看得起。</p><p class="ql-block">现在学生必须经过考试选拔才能进高一级学校学习,那时候老师要上门动员适龄儿童去上学,求家长让孩子上学,求人的工作能让人瞧得起吗?所以不愿报考师范。进了师范门,只有当老师一条路,别无选择。只有极少数的同学因家庭经济条件差,上高中花费大,家里供不起的,才勉强报考师范。</p><p class="ql-block">我们在毕业之前,学校开大会,班级开小会,动员大家报考师范,要求团员、积极分子带头报名。这时,贵阳大叔来信动员我服从学校号召带头报考。他说:“这是国家的需要,应该把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响应号召,不能当落后分子。”</p><p class="ql-block">这封信让我的同桌看到,她告诉了班主任孙老师。他把信要去,在班里念了一遍,接着赞扬了大叔,他说“这才不愧是老党员老革命,我们全体同学都应该听这位老前辈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得不报考了师范。</p><p class="ql-block">考试前,我们几个同学商量,怎么让学校不予录取,成绩差了就考不上了。因而,在考试时除政治好好答卷外,其他课故意把题答错。这样成绩肯定达不到录取分数,自然会被刷下。最终结果,我们几个谁也没能逃脱,全被录取。</p><p class="ql-block">三年的师范虽然处在自然灾害中,生活还是顺利愉快的。当时经济困难,原因多种,一是国际上苏联和我国有矛盾,撤走了专家,要求我国还他们的债。再就是1958年,丰产未丰收。粮食短缺,国人的生活,极其困难。尽管这样,由于学校采取各种措施来弥补,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p><p class="ql-block">学校的主要措施是自救,学校要求每个学生,从家里拿20斤地瓜秧。学校建了两个大水泥池子,用来浸泡地瓜秧,每天由轮流班级到伙房帮厨,把浸泡好的地瓜秧剁细后与少量的白面和在一起,用增量法蒸成窝头。把粗粮掺上蔬菜叶子摊成煎饼。</p> <p class="ql-block">有一次,小协公社大沟村的一位刘姓同学请假早回家了,不知道带地瓜秧的事。学校让我去告诉他,开学回来千万别忘了。</p><p class="ql-block">那个年代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又不知道路,怎么办?领导交代任务,必须完成。在开学的前一天,我早起吃了点饭,就顺着铁路边走边问,走了四十多里路,好不容易找到他时已是午后,一路又喝又饿还累。我告诉他后,就想转身走,怕天黑前回不到家。同学的妈妈看到了我的疲惫样子,忙倒了碗水递给我,又连忙拿出两个煎饼,热情地招待了我,她说:“吃吧,没好的。吃完歇歇再走,这么远怪的。”任务完成了,虽然很累,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p><p class="ql-block">转眼3年过去了,师范生活结束了,就要毕业了,7月份开始分配工作。那时新汶市只有我和刘姓两个人,学校让我带着两份档案去市教育局报到,之后,又把我分去东都公社。</p><p class="ql-block">就在人生迈出第一步的关键时刻,我犯晕了,公社领导让我去沈村学点的尚庄小学。公社的妇联主任对我说:“你去那里好找领导说说换个学校。”由于个人错误的指导思想认为提个人要求不对。应该服从组织安排。没听人劝,致使犯下了连己都不能饶恕的错误,带来了一辈子的痛苦。</p><p class="ql-block">刚参加工作时29元的工资。第二年转正,工资是34元。当时社会上流传着小学教师是三个一,一顶帽子(小知识分子)、一筐萝卜(价值)、一只兔子(工资只买一只兔)。</p> <p class="ql-block">1963年11月份老大出生,34元的工资维持3口人的生活,省吃俭用也撑不到月底,钱就花个精光。幸好母亲帮着带孩子,星期天背包煎饼来,周周如此,月月如此。回忆起这些事,酸酸的,总觉得愧对母亲。</p><p class="ql-block">孩子不到1岁,母亲就带回老家,每月给母亲5元钱,作孩子的生活费。这就是娘,每月5元钱还心满意足地千方百计养育着我的孩子,除了娘能有谁不辞辛劳,含辛茹苦地养大自己的孩子,又帮着养孩子的孩子。</p><p class="ql-block">母亲经常叮嘱我要节约,吃菜买萝卜别买白菜,萝卜炒着出数。我谨遵母亲教导,买一元钱的茄子吃一个星期。用3年的时间,硬是攒钱买了辆大金鹿自行车,以后又买了台缝纫机。</p><p class="ql-block">当时我和信用社住一个院,我的同桌在那里工作。他告存钱的方法:每月发工资留出生活费,其余的全部存起来,不到万不得已不给你取。</p><p class="ql-block">想着想着,好多事忘了,好多事不愿提了。</p><p class="ql-block">写着写着,已老了再不写也就写不动了。</p><p class="ql-block">老了,真的老了。退休30年,无所事事。30年的大好时光白白浪费了。眼花了,大脑的褶皱展平了,拿笔的手不听使唤了。</p><p class="ql-block">我这一辈子,如同过山车,起起伏伏,颠沛流离,坎坎坷坷,到了耄耋之年,总算安稳了,知足了。愿所有的同僚谨记一句话:“青春一去谁能留,人生花甲已白头。但愿余生都幸运,多点快乐少点愁。阳光风景无限好,永远快乐度春秋。”</p> <p class="ql-block">难忘的全家大转移</p><p class="ql-block">——一段不可忘却的历史</p><p class="ql-block">1947年,新泰曾发生过一件大事,各乡区的八路军家属、民兵和妇女干部向黄河北大转移。由于时间久远,现在不能把当时的详细情况回忆完整。</p><p class="ql-block">七十多年过去了,转移的全过程只有那些当年的老人说得清。但是他们早已过世。作为亲历者的我那时只有五六岁,能记起的事也不是多么清晰。经过长时间的反复回忆,仔细梳理,大体情况还是说清楚的。对于那段历史绝不可忘掉,这是新泰的革命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p><p class="ql-block">1947年早春,国民党全面进攻山东,党和政府为保存革命力量和保护八路军家属,避免遭遇不测,由政府安排专人,带领我们向北方转移。这部分人员绝大多数是老人妇女和孩子,行动起来困难很多,很大。</p><p class="ql-block">第一次转移,只走到新泰龙廷以北,接到上级指示,不必再走可以回去了。时间过了一个星期,另一部分民兵和妇女干部还要继续北去,到了德州地区驻扎下来。这些人员中就有我的四爷爷、二叔、大姑和大奶奶全家。</p><p class="ql-block">来不久,在一个夜间,突然接到指示,由原来的带队领导带着第一次转移人员开始第二次转移。由于事情突然,没有推客,为轻装上阵,只带了很少的食物和衣服,急忙出发了,由于这部分人员的特殊性,都是老人、妇女和小孩,赶起路来速度很慢。开始几天还好些,由于所带食物有限,每天大人们能吃上几口,省下给孩子们吃。可大人们饿了还能忍,我们这</p><p class="ql-block">孩子们,一饿就闹情绪,大人们边哄边吓唬:“别闹了!快走吧要是国民党来了就要杀咱们。”</p><p class="ql-block">日子越来越困难,政府供应的粮食不够,没办法只能饿着肚子赶路。天黑了,找个村子停下,带队领导找到当地政府,给敛些粮食,多半都是地瓜干,拿来煮了分给大伙,多少吃几口,能住下就住下,不能住再继续前行。大人们还好说,忍忍就过去了孩子们可不好办,尤其是吃奶的孩子,由于大人没饭吃,奶水肯</p><p class="ql-block">定少,饿得孩子们嗷嗷地哭。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总得不到好转,又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有时为避免与敌人遭遇,只好昼宿夜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得有一天,爷爷挑着两个筐,一头是1岁多的弟弟,一头是全家人的衣物。由于长时间缺乏食物,实在走不动,只好抓把盐放嘴里喝口水,佝偻着身子,拾起挑子艰难地走两步。就这样一直坚持着。</p><p class="ql-block">一天,正走着,爷爷放下挑子,对领队恳求道:“孝然(带队人名字杨孝然),我可不走了,我回去,他们(指国民党还乡团要杀就杀剐就剐,活埋就活埋,我不怕了,你带他们走吧。”领导同样恳求他说:“大叔,不走不行啊,千万不能回去,咱知道家里什么情况?要是有什么不测,我可负不起责任。来,我挑一霎。”</p><p class="ql-block">说着接过了挑子,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地放下担子,像爷爷那样把盐放嘴里喝口水,拾起挑子再艰难地走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挑不动了。爷爷看着他的样子,忙接过挑子来,有气无力地走着。</p><p class="ql-block">突然又对领队说:“真不行啊,你还是让我回去吧!你带大家走,把我家人交给你啦!”</p><p class="ql-block">“不行啊!大叔。”他细声细气地对爷爷说:“咱慢慢走,绝不能放下大家不管。你回去了有个好歹,我怎么向上级交代?又怎么和我兄弟交代?你的全家怎么办?咱是大家的主心骨,他们都看着咱呢。咬咬牙,只要到了解放区,一切就都好了,再坚持两天,就是割肉咱也要称(撑)。”</p><p class="ql-block">爷爷要回去的想法是不愿拖累大家,总觉得自己在转移中不能为大家做些事,解决点实际问题,能给家人省点吃的。经过带队领导的多次劝说,才不说回去,勉强留了下来。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缓慢地向北行进。这个队伍,除了老弱病残,就是缠脚的妇女和孩子,又吃不饱,行动更困难,根本完不成上级规定</p><p class="ql-block">的行程。</p><p class="ql-block">3</p><p class="ql-block">在转移过程中,经常有敌机出现,为了不暴露目标,只好昼宿夜行。这就增加了赶路的难度,大路不敢走,路途又不熟悉,只好走田间小道,偏僻的山脚下,凹凸不平的蜿蜒路。这样的路途行走起来很容易摔倒,特别是小孩和小脚妇女,有的还抱着孩子,要是夜间行动,就更困难,一不小心大人孩子一同摔倒,哎吆叫声俺的娘,爬起来抱着孩子又走,生怕赶不上队伍掉队,好似不觉痛。那个情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这部分人不能有什么闪失。因此,带队的领导格外辛苦。不论遇到什么困难,出现什么情况,全部由他们来解决。</p><p class="ql-block">每到一个地方,住是第一要务。领导安排好住处后,就忙着找吃的,这件事必须找当地政府由他们来筹措,解决我们的吃饭问题。</p><p class="ql-block">在那个年代粮食短缺是普遍现象,各地农民都一样,面朝黄士背朝天,辛苦劳作一年,好年景风调雨顺还好,收成好了能维持一年半载的生活。否则,自己的日子都难熬,靠天吃饭的年代老百姓的生活是不可能年年有保障。</p><p class="ql-block">在这种现实情况下,不论到什么地方,突然增加三四十张嘴,光靠政府的调拨粮食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大部分补助还须由当地政府解决。他们都是从群众中收集,必然增加了当地群众的负担对此我们也常感激他们,俗话说得好,没有时帮一口,强于有时帮一斗。</p><p class="ql-block">4</p><p class="ql-block">一次夜行在大路上,突然下令改走沙滩,原来对面有一队国民党队伍从前面开来。带队同志即刻传达命令,要求大家无论如何不要闹出动静,做好隐蔽,以防万一。因为两方相距咫尺,敌人的马蹄声都能清晰地听到。</p><p class="ql-block">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走沙滩,对于我们这些老人小脚女、孩子,更增添了难度。如同踏进泥坑,前进一步都很费劲带队同志不断地给大家打气,鼓励大家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小孩被颠簸醒了,必然会哭,大人急忙捂住孩子的嘴,生怕闹出声音,惊动了敌人。这一夜真可谓惊心动魄。直到听不见敌人马蹄声,看不见敌人的马灯后,大家才舒了口气,似乎是异口同声地叫了:“俺的娘哎!”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知道已躲过去了,心里既高兴又愁肠。</p><p class="ql-block">5</p><p class="ql-block">为躲避和迷惑敌人,在转移过程中不得不采取迂回路线。到蒙阴过蒙山时,走了四个来回。那么险要的山我们还是第一次遇见,山上光秃秃的别说树木,就连草也找不到多少。情况紧急,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翻越过去。</p><p class="ql-block">好歹过去了,一天多又下令再返回来。这可愁坏了我们,害怕爬山跟怕敌人差不多。恐高的我一听再返回当即哭了,往上爬时老是觉着向后仰,往后滚的感觉。下山时就老觉着向前栽,怕得要命。站着不敢走,我拿着一把烧水的铁壶,当拄棍,蹲着一步一步向前挪。挪一步叫声娘,从不敢向上或左右两边看看,唯恐滚下去。四个来回,铁壶底磨出了个窟窿。</p><p class="ql-block">生活越来越困难,没饭吃,就走不动,一天走不了几里路,领导着急,群众害怕,什么时候到解放区,谁的心中也没数。谁也担心如果哪天出现国民党的队伍,所有人的生命必有危险,转移的目的就遭失败。</p><p class="ql-block">那时山东形势严峻,孟良崮战役刚刚结束,国民党和地方还乡团相互勾结,残酷镇压百姓,残害革命干部及其家属。</p><p class="ql-block">敌机不断出现,一旦遇到这种情况,我们的队伍就乱作一团,毫无秩序地躲到飞机过后,大家才算躲过了一劫,吊着的心才落下。大家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期盼解放,就是挨饿,不担惊害怕也就满足了。</p><p class="ql-block">6</p><p class="ql-block">一天下午,我们走在一条大路上(所谓的大路,就是比较些),再向前走了不多远,大家都惊呆了。路中间、道两旁、田地里、到处都是死人。有的肚子空空,有的少胳膊没腿,横七竖八地躺着。尽管人们极度害怕,也必须硬着头皮眯着眼急速前行。只有到解放区,不再担惊受怕。</p><p class="ql-block">我婶子特别胆小,每迈过一具死尸,就喊声:“俺的娘哎!”这段路不知叫了多少声娘。为了安全什么也顾不上,一心想着走到大路的尽头,左边有一座大山,这时天色已晚。据说这就是孟良崮。因从未见过多少山,觉得此山很奇特,不只是山高大,上面的石头块块都竖着,犹如一个个庞然大物。前面看到的死人,无疑是这一战役的牺牲者。有名的孟良崮战役的惨烈可见一斑,这么惨烈的战争,出现这么多的死人也毫不奇怪了。</p><p class="ql-block">一次听一位长者说,孟良崮战役结束后,我军统计双方情况,发现还有六七千敌人没在册。当时如果不负责任,敷衍过去,这部分残余敌人有幸活下来,他们又会做出什么伤害老百姓的事就很难预料。</p><p class="ql-block">发现情况后,八路军领导责令彻查,结果在一个僻静的深沟找到了那部分敌人,彻底干净地消灭了蒋介石的王牌军74师。</p><p class="ql-block">孟良崮战役载入史册,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强大无比的象征,是国人的骄傲。此次战役证明沂蒙人民的付出至今仍被传颂,成为不朽的沂蒙精神。6位沂蒙红嫂的故事被搬上银幕,她们受到了中央领导的接见,成为全国人民学习的楷模。</p><p class="ql-block">转过山,顺着一条小路向北,路东有条河沟不知深浅,沟里全是铜帽子和白花花的棉花。我好奇地问母亲:“这么多这的棉花,怎么都扔在这里没人要?”母亲悄声说:“这都是国党棉袄被打烂掉出来的。”</p><p class="ql-block">过了孟良崮已是黑夜,来到一个村子,领队把我们带到院子里,安抚大家就地休息,他就急急地去找村干部征集粮食。</p><p class="ql-block">一会儿,来了一个人,把大家带到一个院子,一排北屋空空的,地上铺着一层谷秸,给我们当宿舍。一进屋,大家就都躺下了,赶了一天的路,又饿又累,连口水都喝不上。带队领导要来人给弄点吃的,来人很为难的样子,也没说什么走了。不多一会儿,那人背了一袋地瓜干,放下就走了。领队吩咐大婶支起锅,点火煮瓜干,煮好后每人分几片,吃完一个个倒头就呼呼进入了梦乡。</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天未亮又出发了。中午时分来到一个村子,后来知道那是沂南。记得村北有条河已经干涸,河岸地里有些散落的零星菜苗,是老乡收后不要的,我们拾了一些,在河中挖个坑,还能渗出些水来,在岸边找两块石头支起锅,煮熟分着吃,这就是我们的午餐,少油无盐,大人们还舍不得吃,留给老人和孩子们。</p><p class="ql-block">茼蒿的味道很浓,我吃几口就再也咽不下去了。至今我都不愿吃这种蔬菜。在这里转悠了几天后,决定住下来,这已是第二年的春天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8</p><p class="ql-block">春天到了,万物复苏,树木长出了嫩芽,野菜也能挖到,这大大缓解了生活的困难。洋槐叶还成了我们的美食。每天都能摘一些蒸着吃。一次我爷爷吃后,脸肿了起来,眼睛也睁不开,看不见东西。家人都很着急,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其实就是过敏,后来慢慢地消了肿就好了。每月政府下拨一定数量的粮食,但数量有限,不能解决生活的全部。怎么办?除了挖菜就是去讨饭。</p><p class="ql-block">那个年代,农民就是靠天吃饭。辛勤劳动一年,风调雨顺还好。遇上大涝天旱,或其他自然灾害,生活就难以保障,逃荒要饭的随处可见。更何况突然过去了这么多人,当地群众很难满足我们生活的需求,给当地政府和人民确实带去了不少的困难和麻烦。</p><p class="ql-block">一天,带队的同志突然要大家做好准备,继续北上,要过黄河。当时天刚下过雨,河水猛涨,渡船有限,不够用,一部分人需出大瓮过河。记得上船前奶奶和母亲多次叮嘱,上去后不要乱说话不能哭闹。为什么?我们不知道。</p><p class="ql-block">我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河,心中紧张害怕。过去后问奶奶为什么不能讲话?奶奶讲了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户人家抱着小孩坐船过河,小孩一直哭闹不停,妈妈生气了,狠狠地说:“再哭,再哭就把你扔下去。”话音刚落,船就不动了。不管开船的怎么用劲,都无济于事。摆渡人问明情况没办法,只好把孩子扔到河里,船即刻开动。现在才明白那纯糊是迷信,可当时就信以为真。</p><p class="ql-block">过了黄河没几天,一声令下民兵、妇女干部和有劳动能力的人员继续北上,去了德州一带。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和小孩重返黄河南原驻地。去时河水滔滔,回来时河水平静如镜,脱下鞋挽起裤腿角就可以瞠过。</p><p class="ql-block">9</p><p class="ql-block">回来后,领导把我们一家11口人安排在一户人家,长期住下去,这才算稳定下来。这户人家人口不多,有位老妇人和她儿子、媳妇,还有一个孙子。孙子不大,与我年龄相差不多。</p><p class="ql-block">他们家做馒头生意,男人早出晚归,挑个箩筐,赶集或走街串巷馒头。看起来他们的生活还不错,标准的殷实人家。</p><p class="ql-block">刚去时,他们很不待见我们,整天躲着我们,从不和任何人说话。现在想想也难怪,原本人家宽敞的房子,安静的环境一下来了11人,天天出出进进,乱糟糟的,打扰了人家的生活规律,难免让人家心烦。</p><p class="ql-block">虽然体谅房东的种种表现,但是我们也抱有不满的情绪,站在他们角度想,心情就好了。</p><p class="ql-block">总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怎么不满意也不能表</p><p class="ql-block">现出来,更不能发泄。可是总认为我们不是真穷的吃不上饭逃荒逃难的,我们是八路军的家属,是打国民党的功臣的家人,不应受到这种对待。</p><p class="ql-block">他们虽不待见我们,同样是敢怒不敢言。就这样貌合神离地相处着。再细想想这样也不错,起码不用天天跑路,担惊受怕。</p><p class="ql-block">虽然吃得不好,但基本上能维持最低限度的生活。除了政府分配的口粮外,再出去讨点。这样一想就心宽了许多,真是知足常乐。</p><p class="ql-block">10</p><p class="ql-block">讨饭这个活,从未干过,开始大家都觉得难为情,开不了口。</p><p class="ql-block">怎么说?怎么叫?叫什么?越想越难。大人们都鼓励我们说:“你们小孩好办,他们出于可怜你们,叫声大娘、大爷,准给点吃的。”</p><p class="ql-block">在他们的说服下,我们几个小孩拿着布袋、小筐子出门了。来到一个村子,我们商量了一下分散开,有的去西边,有的去东边,绝不能挤一块。走几步如同喊口号,一齐回头,相互看看,似笑非笑,开始上门乞讨。</p><p class="ql-block">开始,每到一家门口,先站一会。想一下怎么说,做好准备,怯生生进了院子,看准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叫一声,再说给点吃的。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对这句话有了真切地体会。</p><p class="ql-block">记得有位杨姓叔叔,在家时是个有名的娇娃娃,虽然没文化,也不是大户人家出身,但他平时穿戴整齐干净,文质彬彬的样子,大家给他起外号“大先生”。现在让他拿起棍子,提着篮子去要饭、进门说,大娘给口饭吃吧!确实难为他。但为了生活,这条路还必须走,别无选择。一个十七八的男子汉又不能靠别人养着</p><p class="ql-block">经过两天的反复考虑,终于下定决心,第二天出去讨饭。</p><p class="ql-block">第一次出去,走进一个村子,转来转去,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就是不好意思进去。中午时分,两手空空地回来了,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看着确实让人心酸。</p><p class="ql-block">第二天还得去,他想了个办法去和我奶奶商量说:“婶子,我带着慎东(我的弟弟)去行吧?”那时弟弟两岁,长得很让喜欢。奶奶同意了他的要求,他把弟弟抱起来出门去了。看似也不再那样为难了,心情舒畅地笑眯眯地走了。</p><p class="ql-block">结果很好,中午回来收获不少,大家都很高兴,不管怎样,他总是走出去了,不再那么为难了,他跟奶奶说:“婶子你不知道,人家看见慎东,都说多好的孩子,快给拿点吃的。我是沾了慎东的光呢。”奶奶笑着说:“不管沾谁的光,咱有饭吃了。”</p><p class="ql-block">出去几次后,他就慢慢地适应了,每天出门也不觉得为难了有了饭吃,心情好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p><p class="ql-block">11</p><p class="ql-block">当地群众绝大多数了解我们的真实情况,比较通达理,对我们的态度比较友好。进门还没说什么,就会拿东西,不论是生的还是熟的,数量多少不一。但也有极少数的人对我们抱有敌意、歧视嘲讽经常遇到。</p><p class="ql-block">一次,我和二姑、姐姐同去一个村子,正好有几个妇女在闲聊,看见我们后其中一个说:“要饭是装的,看看穿着洋布新棉花,哪像要饭的?不打发。”听到这话,又气又恼。还不敢和他争,只好跺跺脚一走了之。</p><p class="ql-block">一位周姓爷爷,四十多岁,在家是村干部,也是带队的领导人之一。一次,他去一个村子讨饭。走进一户人家,正好一个年轻媳妇在摊煎饼,走到门口没称呼什么,直接说:“给两个煎饼吃!”年轻媳妇没看一眼,就生气地说:“没有!”他老人家听后二话没说,进屋拽着她就拉到了街上,当着众人的面厉声说“你们说这个人有人味吗?明明摊着煎饼还说没有。你别认为我们是真要饭的,我们是共产党、八路军,是革命的干部。为了躲避国民党对革命家属的残害才转移到这里的。你是国民党?还是还乡</p><p class="ql-block">团?这样对待我们真可恶。把你交给乡政府,看看怎么处理你。”</p><p class="ql-block">在场的人好说歹说,才放了她。这事一传开,大家非常高兴,赞扬他说:“你真行!这样做就对了。说出了我们心里话,给大家出了气,壮了胆,不管谁再遇到这样的事,就得这样做。”</p><p class="ql-block">从此,我们再也不怕那些恶言恶语和另眼看待我们的人,同时也镇住了那些对我们有偏见的人。每每说起此事,大家就很兴奋,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谈。</p><p class="ql-block">12</p><p class="ql-block">哪里都有好人,也有坏人。总之还是好人多。在我们的转移过程中,遇到不少好人。她们给予了力所能及的帮助。有次,母亲领着我去讨饭,来到一个村子,走进一户人家。一位中年妇女正在簸粮食,见我俩进去,面带笑容,没等母亲开口,她便指着院子中盛地瓜千的廒子说;“自己拿吧!”母亲还不好意思,只装了半袋子,朝那人笑着,低了下头准备往外走。刚走两步,她突然喊住我们说:“等等!进屋端出了一碗小米粥递给母亲说,给孩子喝吧!”当时我心里既高兴又感激。现在回忆起此事心里还暖暖的,那碗小米粥的味道似乎还在。</p><p class="ql-block">我正喝着,母亲便说:“咳!慎东最愿喝这样的饭。忘了怎么不带他来。”就是这碗小米粥,弟弟没喝上,母亲后悔了很长一段时间。想起来就说那碗饭,好像我不该喝。听到这句话就觉得很不顺耳,心想,反正我喝了,那又怎样呢?</p><p class="ql-block">13</p><p class="ql-block">这样的日子过了近一年,第二年春天,四爷爷和二叔打听到我们的消息后,从德州去沂南找到我们。那个年代,什么通信设施交通工具都无从谈起。同在山东一年多时间相互杳无音信。</p><p class="ql-block">自从四爷爷、二叔和我们团聚后,我们的生活水平得到了很大改善,我们几个人再不用去讨饭了,这个差事成了四爷爷和二叔的任务。每天吃完早饭,他们每人背个布袋,没像我们刚开造讨饭的心态表情那样,很从容很淡定。有时中午回来,有时下回来,二叔总是背着满布袋煎饼,有时还有几个白面馒头。看到这种情况全家人都很欣慰,特别是我们几个孩子,更是高兴地跳起来,看到过年都没吃到的白馒头,喜出望外,忘掉了当时处境。</p><p class="ql-block">说来也怪,四爷爷每次出去,很晚回来,手中的袋子是瘪的,不用说,就知道没要着,他也不好意思地说:“怎么说的事,我怎么就要不来?你是怎么要的?”他指着二叔问。</p><p class="ql-block">二叔很坦然,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说:“也蹊跷,我每一个村子,碰到人,他们就主动和我打招呼,问这问那,让我坐下拿出烟叶让吸袋烟。于是就家长里短地拉起来,他们知道咱来</p><p class="ql-block">里的原因,表示同情。”</p><p class="ql-block">一次,二叔早早就背着满袋子煎饼回来了。我们一看很惊喜,这么多,可放开肚子吃了。奶奶笑着问二叔:“今天怎么了,这么早就回来了,还要了这么多。”二叔放下袋子,笑嘻嘻地说了缘由:“我到了一个庄,有个老头,一见面就说‘来了,坐下歇歇吧,吸袋烟拉了一霎,他知道我是要饭的。就说,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敛敛。不多霎,就提着袋子回来了。他还说‘我知道你们的情况,不容易。’”</p><p class="ql-block">我们的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全家人除大姑还在德州,算是团圆了。爷爷、奶奶笑容满面,一年多的颠沛流离的日子结束了,背井离乡的想法似乎淡忘了。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喜讯传来,新泰解放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大家奔走相告,欢天喜地,平安祥和的日子到来了。这一年多的酸甜苦辣已经结束。这段经历终生难忘。</p><p class="ql-block">14</p><p class="ql-block">人是有感情的,刚到沂南住下时,房东很不待见我们。时间长了,相互都有所了解,我们一家人的为人处世,他们都看在眼里,彼此相处得很融洽,以前戒备心消除了。房东主人每次赶集回来,带点零食总忘不了分给弟弟一份,奶奶爷爷感激不尽,我们成了好邻居,好朋友。说话办事互不见外。</p><p class="ql-block">说来也巧,我们回来的当年秋天,沂南房东带十几号人到新汶交公粮,路途较远,他们不能当天回去,天已很晚了,房东就带他们去我家了。一见面大家都很高兴,互问安好,一阵寒暄后,二叔就陪着他们聊天。一家人齐动手,忙碌着做饭炒菜,热情地招待了他们。二叔好客,格外高兴,拉着当初在他们家的事情,说不完的感激话,并捎去了对他们家人的问候,互不见外,显得特别亲切,如同多年的老朋友,久别重逢。</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吃过早饭,送走他们。这不期而遇的相见。双方都感到有些意外地高兴。爷爷奶奶又回忆起转移时的情景,发出了这也是缘分吧,要不是大转移,我们不可能千里之外能结不清缘由的感叹。</p><p class="ql-block">朋友,要不是转移,我们人生经历不可能受那些磨难,要不是移我们的人生也不可能完美。就是这次转移,使我们受到了锻练,给我们留下了这段难忘的历史。现在翻开这一页,重温这段历意义不凡,永世难忘。</p> <p class="ql-block">坚韧慈祥的奶奶</p><p class="ql-block">我打记事起就是与贫穷、战乱、苦难相伴,对过去的很多事情只是有些破碎的记忆。</p><p class="ql-block">大约在1945年,为了生计,爷爷、奶奶带着我和二姑投奔亲戚去了山前牛家庄卖豆腐,满以为能有个照应,但事与愿违真应了那句民间老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p><p class="ql-block">?岁的我每天跟着二姑出去拔野菜,回来和着豆腐渣当主食维持生活。过不了多久还是待不下去,又回到了老家。</p><p class="ql-block">听奶奶说,抗日战争全面开始后,我父亲和三叔就偷偷跑去徂徕山,参加了抗日游击队。爷爷和二叔成为家中的主要劳动力种着几亩薄地,从事笨重的石匠劳作,勉强维持着一家人的生活。</p><p class="ql-block">后来父亲被上级派回新泰成立了敌后武工站,并任站长。1945年在青云山下的借庄村开会时,因叛徒出卖,他和其他4位同志一起牺牲。</p><p class="ql-block">日本投降后,抗战胜利。老百姓满以为赶走了日本侵略者能过上安稳日子,没想到赶走了狼,又来了虎。蒋介石发动内战,战火又在中国大地重新燃起。人民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p><p class="ql-block">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事情我开始有了较深的记忆。那时全家近10口人,能干活的只有爷爷和二叔,二叔又参加了民兵,经常不在家。大姑也被选为识字班班长,帮家里干活的时间必然少了很多。爷爷奶奶很开明,从不因他们参加革命工作误了农活而责怪,总是全力支持。</p><p class="ql-block">爷爷是个勤劳厚道的农民,除了种地还有一门打石头的手艺,村里谁家盖屋垒墙,爷爷就把起好的石材卖给人家,换回粮食补贴家用。在乡亲们的眼里,爷爷是个口碑极好的人,左邻右舍都很信任他,谁家有建筑的活都找他帮忙。爷爷干活勤快、利落、认真,给不给工钱,给多给少从不计较,处世为人深得乡邻称赞,也深深影响着我们晚辈。</p><p class="ql-block">爷爷的一生虽没给我们留下多少财富,却留下了做人的基本素养和忠厚传家的理念,致使我们这些后人至今不论在什么岗位,从事什么工作都是非常努力、勤恳,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做事,清清白白做人,对周围的人坦诚相待,从不计较个人得失。</p><p class="ql-block">说到奶奶,东都卫生院宋大夫曾说过:“咱这个奶奶,那真是《红灯记》里的李奶奶,让人佩服。”</p><p class="ql-block">奶奶疾恶如仇,在国民党还乡团横行的日子里,老百姓特别是八路军的家属,整日不得安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遭逼债,捐款捐粮。</p><p class="ql-block">甚至悄无声息地被活埋……我爷爷就差点遭此厄运。当时还乡团头目徐敏荣秘密制定了活埋八路军家属的名单,其中就有爷爷。</p><p class="ql-block">八路军指挥部根据安排在敌人内部的同志及时送出的消息,第二天?旅部打了伪乡公所,端了还乡团的老窝,打死了无恶不作徐敏荣,这才避免了一场灾难。</p><p class="ql-block">每次遭到还乡团的敲诈勒索,奶奶从不胆怯,总是理直气地和他们讲理、争辩,言辞铿锵有力,毫不示弱。他们没了办就威胁奶奶说:“你的儿子、闺女都是八路军,你要不老实,打死你!灭了你全家!掘了你祖坟!”奶奶仍旧沉着镇静,不慌不忙对答辩解。</p><p class="ql-block">一次还乡团又来了,进门就让捐钱捐粮,奶奶问:“你们要钱粮干什么?”队长回答:“要钱买枪买子弹,打八路军。”奶奶气愤地说:“你们不是说我儿子、闺女是八路军吗?给你们买枪去打他们,有也不给,别说没有。”接着又用缓和的口气说:“你们别生气。然后指着我们说,你们看,这老的老小的小,光有吃的没有干的,饿不死就不孬了,哪去弄钱?等什么时候有了我给你们送去。”就这样硬顶软磨,把他们打发走了。</p><p class="ql-block">奶奶和我母亲卖豆腐,走街串巷去卖,然后换成粮食,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在整个家庭中奶奶是举足轻重人,她的勤劳持家、胸怀大度、能忍能让,是一般人不能相比的。奶奶和爷爷共同担负着养家的重担,她虽然身小力薄,但永不服输。</p><p class="ql-block">奶奶的勇敢正直是我的骄傲。记得在解放战争时期,当民兵的二叔经常出去连同八路军的正规部队打击国民党还乡团,当妇救会长的大姑则组织妇女们为八路军做军鞋、送军粮,因此还乡团对我们家特别们仇恨,经常在深更半夜或黎明时分踢开门闯入家中,端着上了刺刀的枪,不问三四,这里找那里翻。诈奶奶说我二叔三叔回来了,赶快把人交出来,不然就把爷爷带走。奶奶理直气壮地说:“这些地方,你们都翻遍了,人在哪里?”最后那些野兽只能灰溜溜滚了。</p><p class="ql-block">有一天,还乡团头子带着两个人又闯进我家,进门贼眼一转,指着北墙上一块湿地说:“那是藏枪的地方,肯定已经取出来交给八路军了。”实际上那只是这屋子的架眼,外面没泥上,下雨渗进了水。奶奶与他们争辩,保安队长就把奶奶带去乡公所,那里还有同村的陈大娘,她丈夫也是民兵。他们让奶奶看着被吊起来毒打的陈大娘,经过一番拷打,陈大娘腿被打断,腰被打折,因没钱治疗,陈大娘成了跛子。就这样奶奶也没被他们杀鸡给猴看的伎俩吓倒,仍与他们据理力争:“你们去把屋扒了,看看是不是藏枪的地方。”他们没办法,只好把奶奶放回家,全家人吊着心总算放了下来,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p><p class="ql-block">人们都知道还乡团最坏,因为他们最清楚各村的情况,谁家有当兵的,谁家的经济条件如何,谁家能出多少钱、多少粮.……要不按他们的要求办,就被带到乡公所拷打,甚至活埋。</p><p class="ql-block">孟良崮战役前夕,国民党部队进驻新泰,我们村也有一部分,分户驻扎下来。我家就进驻了十几个。一天,我和二姑、姐姐正在街上玩。</p><p class="ql-block">奶奶急急赶来把我喊回家,让我们站成一排,然后指着一个国民党的军官说:“来,你看看哪个像八路军?”国民党军官二话没说就灰溜溜地回屋去了。原来他和奶奶要白面,确实没有,他就诈奶奶。在那半年糠菜半年粮的艰难日子里哪有白面呀?</p><p class="ql-block">一天,国民党又和奶奶要粮。奶奶说没那么多,他们不依不饶,还说从我们家找到了一把枪。一开始爷爷奶奶吓坏了,原来当时家里确有一把枪,是二叔转移时走得急,没来得及拿走,爷爷就把它垒在了大门里边的南墙里。国民党进驻后把一匹马拴在那墙边的一棵枣树上。奶奶后来说起此事时说:“真是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被发现。”虽说如此,奶奶还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理直气壮要求他们把找到的枪拿出来,他们没办法只好悻悻而去。</p><p class="ql-block">在与敌人的周旋斗争中,奶奶寸步不让,但是对村里邻舍乐于助人,尤其对困难人家经常接济,谁家有个难事儿,不论出钱出力,总是二话不说施以援手。记得有个逯姓邻居闺女出嫁,男方回门,这在农村是很讲究的,对新客必须好好招待。可他家徒四壁,就找奶奶求助,奶奶二话没说,立刻出了几块钱,并嘱咐买啥菜,到时候去帮忙做菜……奶奶的厨艺又帮他家把事圆满完成,主人满意客人夸赞。</p><p class="ql-block">本村有户杨姓邻居,兄弟三人,父母早亡,无依无靠,生活状况可想而知。奶奶毫不吝啬,吃穿用多方照顾。下雨了他们没柴烧,吃不上饭,奶奶就把自家干柴火抱过去。衣服破了给补,摊了煎饼给送去……那个年代老百姓家家都是省吃俭用,能维生活就很不错了,何况战争频发,苛捐杂税繁多,特别是到青黄不接的春三月,日子更难熬……但不论什么情况,奶奶都不忘接济那三兄弟,他们三兄弟也一直没忘这恩情。</p><p class="ql-block">奶奶虽然不识字,不会讲大道理,但是她的一生践行了仁礼智信的思想,她对家事的处理也是不偏不倚。</p><p class="ql-block">我们家虽然人多,但非常团结,晚辈对老人孝敬,长辈关心爱护晚辈,良好的家风传承几代人,周围村子凡是认识奶奶的,都羡慕不已。</p><p class="ql-block">奶奶的坚强是我最敬佩的,1945年我父亲牺牲,三叔跟队一走就是十来年,杳无音信,直到1950年才寄回了一封信。收到信前,爷爷和大爷爷、四爷爷商量,准备过年给三叔写个牌位上供桌。就是这样,奶奶也从未当着别人表现出愁肠难过。</p><p class="ql-block">我的记忆中,奶奶活到97岁去世,一共哭过两次。一次是在四五岁时,奶奶领我出去玩,来到村西头的桥下后,奶奶突然大哭,是那样的伤心,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第二次奶奶哭,是我爷爷过世,棺材抬出门,奶奶在院子里放声大哭。之前在三天的丧事,奶奶一直安排精心料理爷爷的后事。</p><p class="ql-block">奶奶一生的作为,我是无法全面完整地总结出来的。虽然只是些破碎记忆,但至今仍挥之不去……</p><p class="ql-block">愿奶奶的事迹永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感动</p><p class="ql-block">在阿滢的众多著作中,我读过6部,就这6部书给我的力量和所受感动是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过的。</p><p class="ql-block">每读完一部,都会沉思良久,回味书的内容,越想越觉得阿滢能写出这些作品,该付出多少精力,克服多少困难。以他的身体条件,需经历多少磨难,走到今天谈何容易。</p><p class="ql-block">我曾和家人说过,阿滢能做出现在的业绩很不简单,相比我们一生碌碌无为,为什么?仅思过往,答案得出……</p><p class="ql-block">当我读完《诗酒趁年华阿滢行旅记》《秋缘斋书事》七八篇后,心情更是久久不能平静。更深一步了解了阿滢创作之路的艰辛。</p><p class="ql-block">知道了他坚毅的性格,不屈不挠的精神以及他强烈的求知欲望。也更进一步看到了他为实现自己作家梦想,那坚韧不拔的勇气和永不服输的胆略。他一路走来的付出是常人难以做到,更是难以想象的。他一步步硬生生地走出了这条路,用不是铁人胜似铁人,这句话来形容他一点也不过分。年少时拖着瘦小身体和失能的腿去外地购书,那个年代,交通不便,扛着书在雨中,急匆匆地赶车,看到此情,让人泪目,他当时的艰辛可想而知。</p><p class="ql-block">文学梦,拖着沉重的身躯,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每次出行,每到一地不是为了游玩山水,全是为积累写作素,访书友、诗友、文友,为探索名人,研究他们的事迹,为达目的</p><p class="ql-block">不辞辛劳,从祖国最北的黑河,到海南三亚,从西南边陲,到西南沿海,只要对写作有用,再难、再远,也无所畏惧,不达目标不罢休。</p><p class="ql-block">他的朋友遍天下,每到一地,他的书友、文友,无不热情欢迎盛情款待,可见他的为人,他的人品。他每到一地,淘书是第一位的。与文友、书友的长谈也不是儿女情长,家长里短。全是购书读书、写书的话题。他们还不遗余力地号召和激励国人爱书读书。为此,去全国各地参加“全国读书年会”,致力于发动全民阅读活动,带动了国人的读书热情。</p> <p class="ql-block">阿滢的每部著作,虽然没有华丽的辞藻,但每部书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和特点,字里行间都显现出他的真情实感。蕴含着让人越读越觉得有味道,有精神,激励人奋进的动力。因此,读了阿滢的书,能使人的思想境界得到提升,满满的正能量感染着人这是我的真实感受。</p><p class="ql-block">阿滢能走到今天,是因为他有着与众不同的灵性,心灵深处蕴藏着面对生活的挫折,总能坚韧不拔,骨子里流淌着不可动摇的刚毅。这是许多人倾其一生也不可达到的境界。他虽没有耀眼的学历,却有着深厚的文化素养和丰富内在的涵养。</p><p class="ql-block">阿滢的学识是多元化的。文学的多种体裁,书话、随笔、日记、散文……姓氏的研究、族谱的编修等等,都在他的创作范围之内,现今社会的物质性,根本没有影响到他的创作动力。他在给书友的一封信中写道:“…是一位把生命和生活交给书的人,是构筑书香社会的积极实践者。”这句话,正是阿滢的真实写照。</p><p class="ql-block">数学界的华罗庚,拖着残疾的腿,创造了数学界辉煌,被誉为中国的数学之父。阿滢在文学上的优异成果,同样堪称文学界的精英,他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让人敬佩。</p><p class="ql-block">阿滢不怕吃苦,意志坚强,从买书、读书,到写书,这一路走来,曲曲折折,坎坎坷坷,从他几万册的藏书,可见他在经济上的付出,从他所创办的刊物和所著书籍,可见他的精力和时间的付出,这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p><p class="ql-block">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阿滢做到了。</p><p class="ql-block">他在事业上的成功,是他顽强意志和克服一切困难,永不言败精神的体现。</p> <p class="ql-block">阿滢事业的成功,还在于他有一个好内助,对他的支持和帮助。不管阿滢干什么,去哪里,她时刻不离左右,悉心照顾,可谓是个贤妻。她养育了一双优秀的儿女,可谓是良母,她孝敬父母,可谓是孝子。在现今社会,这样的人为数不多,值得称颂。</p><p class="ql-block">读了阿滢的著作,改变了我的思想,开阔了我的眼界,从内心深处感佩。使我这个“家里蹲”,跟随阿滢游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欣赏了祖国的名胜古迹,知道了自己从未知道的历史名人的事迹和他们的故事。</p><p class="ql-block">我的生活圈子很窄,年轻时,两点一线——家和学校,身兼教师、母亲、家庭主妇。没有时间外出游玩。看书学习除了读《毛泽东选集》别无选择。现在老了,便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太婆,祖国的大好河山,名胜古迹,只是在电视上看过。读过阿滢的书后,如亲临现场。大饱了眼福,大涨了知识,真心实意地感谢阿滢的书。</p><p class="ql-block">2025年3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