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志•陈锡联与夜袭阳明堡飞机场之战 ，诗文 | 茗香斋主 七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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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志•陈锡联与夜袭阳明堡飞机场之战
诗文 | 茗香斋主 七碗茶

陈公讳锡联，辛亥年（1911）诞于鄂东黄安乘马岗。家贫，父早殁，七岁执鞭牧豕，十岁荷锄事稼。尝饿极掘蕨根生食，母见垂泪，乃跪母誓曰：“儿必觅活路，菽水承欢！”时有赤旌过乡野，公倚柴门观之，见兵士为乡里老妪担水，心奇之。里中宿儒叹曰：“此子目如炬，非常儿也。”

岁在乙丑（1925），黄麻星火初燃。里中设童子团，时年十四之锡联被推为团长，编草为甲，削竹为矛，率垂髫辈守要隘。某日白军细作入村，公佯作嬉戏，突以石击其胫，众童齐扑擒之。乡党皆惊，赞曰：“黄安多俊鹞，此雏尤健！”

越三载，公入伍从将军徐向前转战鄂豫皖。初临战阵于七里坪，见同袍仆地，目眦欲裂，挺梭镖狂突敌阵。徐将军立马高坡，指谓左右：“彼冲阵少年，真虎雏也！”是夜擢为排长。然战事酷烈，身被三创犹负战友行十里，左股弹痕终生未消。尝于大雪夜奇袭商城，攀冰墙先登，城破，守军竟不知来者乃十七岁少年将。

及长征，公已为红十师师长。过草地时，解粮济妇孺，自嚼皮带充饥。至腊子口天险，亲率死士攀绝壁，绳梯为炮火断，公猿跃三丈扣岩隙，终开血路。会宁会师日，朱德见其戎衣百衲，叹曰：“破衣藏虎将，赤胆胜金甲！”

洎乎入晋抗日，公治军严而有仁。尝雪夜巡营，见士卒足皲裂，即脱己靴与之。长官刘伯承闻而嘉许：“锡联恤卒如弟，此古良将风也。”

时维民国廿六年丁丑九月（西历1937年10月），倭寇挟平津之胜，狼奔晋北。忻口者，太原之锁钥也，国军将军卫立煌督十万众据险鏖战。日酋板垣征四郎以重炮裂山，铁鸮蔽空（注：喻日军战机），弹雨倾注如瀑，国军将士日殒千计。然倭寇机场设于代县阳明堡，去忻口不过七十里，列战鹰廿四架于野，铁翼朝发午至，炸我堑壕，毁我壁垒，晋绥将士浴血苦战，空中之患甚于虎狼。国军腹背受煎，战局危若累卵。

当是时也，八路军第一二九师麾下七百六十九团屯代县之侧，团长陈锡联受命侧击。锡联年方廿二，猿臂虎睛，登滹沱河东岸苏龙口山巅登高察势，但见寇营星罗机场，哨卡森严，然守卒骄纵，夜则酣眠，铁鸮起降如蝗，乃拊掌谓诸将曰：“此寇之血脉也，断之则忻口可纾！”

当之役前，将士见机场铁网森森，面有忧色。公笑指北斗曰：“昔吾牧豕时，豺狼环伺尚不惧，此区区铁鸮何足道？”其胆魄雄毅，盖自少时千难万劫中铸成矣。遂亲率斥候，蓑笠负薪，伪作田夫。近机场二里，伏蒿莽间察之：机场依南坡而筑，木栅为垣，哨楼十数，铁鸮廿四列如僵虫，守卒约二百，东南有阳明堡镇屯倭兵数百以为犄角。

归营即召偏裨画策：“赵崇德率三营夜斫机场，一营阻镇援，二营扼滹沱桥！”崇德慨然应诺。临发，锡联执崇德腕曰：“此去如虎穴掏心，愿君全功！”对曰：“不焚尽铁鸮，崇德不生还！”崇德领死士三百，怀火油集束手雷，裹蹄衔枚，趁星夜阴晦，涉滹沱寒水，蛇行潜进。

十月十九亥时（晚9时），天墨如染。崇德引军行抵机场西垣。倭寇哨兵方抱枪瞌睡，忽闻东北杀声震野，此乃一营佯攻阳明堡镇也。守机倭卒惊起赴援，崇德遽喝：“破栅！”壮士斧斫绳断，壮士分三路突入鸷击。一队斫铁网而断其喉舌，一队持集束手榴扑杀守库倭兵，主力则怀火药猛扑机群。或钻机腹引火雷，或攀翼浇油纵焰，霎时爆声裂穹，火龙翻卷，烈焰烛天，铁鹰尽作赤龙。倭卒仓皇接战，机枪乱扫于暗夜，我壮士白刃相交，呼喝如雷。倭酋大骇，赤体提刀自碉堡冲出，崇德挺匣枪连殛三寇。忽有弹丸穿胸，仆地犹嘶呼：“炸机……勿顾我！”士卒泣而益奋，以肉身扑火海掷雷，终使廿四铁鸮尽化赤链（注：喻燃烧的飞机如赤色锁链）。

及寅时（晨5时），火光灼云百里可见。是役也：七六九团，伤四十，营长赵崇德并三十余烈士忠魂殒此焦土；倭寇焚毙百余人，铁鸮无一幸免，机械师队灭焉。当倭镇援兵铁甲车至，但见余烬冲天，七六九团已遁入太行幽谷。

阳明堡一炬，忻口倭机攻势骤衰，国军得喘息整防。蒋中正闻报诧曰：“此真奇迹也！”，遂颁令嘉赏犒军。然其深义尤在：证游击可撼强虏，表赤诚能碎铁翼。昔卫青出塞，霍骠姚骁勇；今陈锡联夜袭，赵崇德捐躯。此二人者，一为神目烛奸，亲蹈虎穴；一为忠魂铸铁，笑赴泉台，皆华夏脊梁也！后之览史，当知中流砥柱非虚誉，血肉长城岂妄言？

阳明堡战牍异同考：

昭和十二年癸酉冬（民国廿六年），八路夜袭代北阳明堡机场，中日战牍悬殊若霄壤。倭廷《朝日新闻》载：“暴支残兵纵火，焚飞行机三机，守备队即時撲滅。”其《北支那作战详报》墨书“损七机，亡兵三十七人”。而延安军委会露布则煌煌昭告：“烬敌机廿四架，斩倭卒百余。”异数之巨，堪为兵家奇观。今析其由，盖有四端：

一曰，奏销之制殊途。
倭军行“墨匣奏事”法，凡折损必削三成乃报大本营。彼时机场实驻九七式重爆廿一架、司侦三机，守备队百二十人。依其《损亡内规》：“机械可修缮者不列战损，技术兵员伤亡另册削籍。”故战牍仅录全毁之机，工兵、地勤之毙皆隐于“非战斗减员”簿。反观八路，集手榴弹束焚机，烈焰彻霄，凡机骸焦黑者俱作“烬”计；混战中格毙厨役、车夫亦入“斩倭”之数。此乃双方计功绳衍之尺度迥异也。

二曰，兵道诡谲之需。
倭酋恐摇“皇军不灭”之神谶，每败必以“玉碎”文饰。是役守备队长森田少佐切腹，副官焚尸灭迹，仅以残骨三十七具呈报。然据《第一飞行团大尉遗书》载：“机场如炼狱，残肢挂铁网，医兵拾骨竟日不足瓮。”而八路为振华夏颓势，露布特取“廿四”吉数（应二十四节气），又效汉霍骠骑“歼虏逾万”遗风，以壮声威。太原有司查验机场焦骸时，但见扭曲铝架廿一具，另有三机残翼半埋土中——此即“廿四”说之滥觞。

三曰，战地混沌之障。
当夜子时，滹沱河畔大雾垂野。八路军分三队突阵，以集束手榴弹焚机。倭兵惊起仓促应战，铳焰蔽目，竟有十数卒互射而亡。陈锡联见“火鸦群起蔽空”，实为机舱燃油爆燃延及弹药库所致。倭军《阵中日志》犹记：“爆风摧塌兵舍，廿余皇军埋骨瓦砾。”然此等间接伤亡，八路未睹，倭军不录，遂成无头公案。

四曰，心战攻伐之弈。
倭人素恃“器利”慑华，若坦承机场尽毁，恐坠航空兵团威名。故大本营密令：“凡航空器折损，皆称‘遭突袭焚三机’。”然蹊跷者，战后月余该机场竟无飞机起降，忻口倭军唯赖太原机场支援——此恰证其中枢已瘫。而八路军政治部编《捷报集》特录焚机廿四之数，非惟彰战功，实欲破“倭械不可敌”之迷障。朱德尝笑谓记者：“倭报缩水愈甚，愈证其胆裂也！”

要而论之，倭牍如缩水之鲞，八路若发醅之酎。然稽诸第三方史料：英国武官威尔逊查勘残骸照片断毁机十九架；伪代县知事日记载“倭寇焚尸八十三具”；阎锡山嘉奖电称“摧敌机二十”。足证真数当在二者间。盖兵者诡道，战牍亦攻心之刃，阳明堡青史烟云，恰映照抗战虚实相生之妙谛也。

茗香斋主曰：

夫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陈公锡联夜焚阳明堡铁鸮，名动华夏。然其少时淬火砺剑之迹，尤可昭示天将降大任之象。今溯其本，乃知虎将非天成，实自血火荆棘中来。

此捷如惊雷裂空，忻口寇军失空中羽翼，攻势顿挫。太原报章传捷，四海闻之振奋。蒋中正颁令嘉勉，阎锡山输饷劳军。阳明堡一役，显游击战法之奇效，破“皇军不可胜”之妄言，三军闻之奋袂而起，民气为之大张。至今太行父老言及此战，犹拊髀慨叹：“真神兵夜降也！”

2025年07月21日作于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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