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楔子</p><p class="ql-block">川南南溪李庄,本是一枚隐匿在岷江支流旁的古镇。抗战军兴,炮火逼仄,同济大学、中研院史语所、社会科学研究所、中国营造学社、中央博物院筹备处等十余家学术机构,连同上万箱图书文物、上千名学人,一夕之间沿长江逆流而上,把这座数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撑成了一座“文化方舟”。岱峻先生用八年时间钩沉档案、踏访遗迹、采访后人,把这段“小地方的大历史”细细缝补成书。展卷之际,我仿佛听见栗峰山顶的风声,把桐油灯里的微火吹得猎猎作响。 </p><p class="ql-block">二、书斋与烽火并置</p><p class="ql-block">书中最动人处,是“学术”与“生存”被放在同一口铁锅里翻炒。 </p><p class="ql-block"> 董作宾在戏台改成的研究室里,用土纸拓甲骨,墨汁结冰便呵气化开; </p><p class="ql-block">梁思成夫妇把张家祠当绘图房,柱础上晾着尿布,图板上却展开《中国建筑史》的宏大架构; </p><p class="ql-block">这些细节让“大师”二字不再是殿堂上的鎏金匾额,而是一张张被油灯熏黄的面孔。他们也会在米缸见底时低声叹气,也会在空袭间隙抢晒发霉的《永乐大典》影印本,却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罗盘、毛笔和打字机。</p> <p class="ql-block">三、矛盾与温情交织</p><p class="ql-block">李庄的日子并非世外桃源。 </p><p class="ql-block">同济与史语所为一座祠堂的产权,官司打到重庆教育部; </p><p class="ql-block">青年学子抱怨“大师”占尽好房好菜,老教授又嫌学生“夜间唱歌扰考据”; </p><p class="ql-block">林徽因在给费慰梅的信里写:“这里最缺的不是炸弹,而是奎宁和尊严。”</p><p class="ql-block">然而正是这些龃龉,让李庄更像一个有呼吸的共同体:傅斯年深夜为梁思永筹药,李济把最后一块腊肉端给患肺病的学生,营造学社的绘图员帮同济工学院重绘被炸毁的教材插图……学术的冷峻与体恤的温热,就这样在同一条泥泞小街上错身、握手。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四、文脉的真正载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读完书,我才明白“文脉”二字不是玄虚的口号,而是: </p><p class="ql-block">一箱箱甲骨在川江木船上被油纸层层包裹; </p><p class="ql-block">梁思成用残存的《清式营造则例》碎片,拼出唐辽建筑的雄大; </p><p class="ql-block">更年轻的李霖灿,因沈从文昆明茶话会上的一册东巴经,转身奔向雪山,最终在李庄石印出世界上第一部《么些象形文字字典》。</p> <p class="ql-block">当物质匮乏到极致,精神反而显出惊人的韧性——原来文明的“最小抵抗单元”,不过是一支毛笔、一架旧打字机、一颗在炮声里仍能分辨汉代云纹与商周雷纹的心。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五、余味</p><p class="ql-block">掩卷之时,李庄的瓦脊、竹影、泥泞与书声,仍在我眼前交叠。它提醒今日的我们:</p><p class="ql-block">学术的尊严,不在高楼与经费,而在“哪怕只剩一张门板,也要把它当书桌”的执念;</p><p class="ql-block">文化的火种,不靠宏阔宣言,而靠一代人把自身的体温,传给下一摞稿纸、下一块残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