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檐下的麻雀

黄华

每日清晨，唤醒我的总是那几只熟悉的麻雀。可这“叫早服务”并不局限于晨光熹微之时，有时半夜，当世界沉入静谧，它们也会在我窗檐下窸窣作响，像一群不速之客，打破夜的宁静。

我的听觉似乎成了敏感的“雷达”，任何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它的捕捉，在寂静的夜里，那窸窣声如同炸雷般在耳边回响，搅得我心烦意乱。终于，我再也忍受不了这声音的侵扰，蹑手蹑脚地取来一根晒衣杆，轻轻推开窗户，朝着那声音的源头捅去。刹那间，两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迅速从眼前掠过，消失在夜色中。

我顺着它们盘旋的方向望去，只见夜空如一块巨大的深蓝色绸缎，繁星点点，宛如镶嵌其上的璀璨宝石，明亮而宁静。可此刻的我，却无心欣赏这美景。

这样被惊扰的场景反复上演，我不禁在白天仔细搜寻起窗檐下面是否藏着鸟窝。一番查找后，只看到一个残缺的小破洞，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我忍不住抱怨起瓦工来，心里嘀咕着：他们粉刷墙面时怎么就不能严谨一点呢？

抱怨之余，我竟突然理解了那些曾把麻雀定为“四害”的人。在我眼中，这些小家伙实在没有半点讨喜之处。它们总是成群结队，叽叽喳喳，飞起来没什么惊艳的姿态，叫声也难听至极，而且极不讲卫生，所到之处，常常弄得一片狼藉。

然而，就在我满心厌烦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沮丧涌上心头。我望着夜空中那几只在黑暗中无助盘旋的麻雀，突然觉得自己就像它们一样。天空如此广阔，可它们却没有一个真正安全、温暖的容身之所，只能在各个角落里勉强栖身，连所有赞美它们的词，也仅仅一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我，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中，不也常常感到迷茫和无助，如同漂泊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找不到停靠的港湾吗？

想到这里，一股恻隐之心油然而生。我缓缓收回手中的杆子，轻轻关上窗户，透过玻璃，静静地看着那两只麻雀又双双飞回原处。此时，那曾经让我厌烦不已的窸窸窣窣声，竟变得无比亲切，仿佛是它们在与我分享生活的琐碎与温暖。

在这小小的窗檐下，麻雀依旧会来，而我，也在这场与它们的邂逅中，完成了对生命、对自然的重新审视与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