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花儿又开了

春来江水

迎春花儿又开了春来江水编辑于 2024-10-9 19:35那年，迎春花儿盛开的时候，我到E县去采访。自学校开展现代教育技术后社会反响很强烈，我到学校就是去收集些资料，准备写篇农村学校开展现代教育技术的专题报道。沿着山间的小路我向复隆村小学走去，这是市里靠北面的一所村小。早春的二月天还春寒料悄，冬水田上依然结着一层薄薄的冰，连绵的阴雨下了很久，田埂路变得泥泞不堪。天很冷，呼出的热气立马变成一团白雾，脚下保暖的皮鞋早就湿透了，又潮又冷满是泥。田埂的边上，几株迎春花儿早早地开着，晨风中黄黄的小花星星点点隨风摇曳，使人感到了春的气息。下面田埂上，几个七，八岁的小朋友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光着脚丫跌跌撞撞的正走着，赤脚上满是稀泥，脚板冻得通红，这冷的天，有的还穿着一条单裤在泥泞的田埂上一步一滑，一步一溜的往学校走，瞬间，我的心被抽紧，眼看着走在后面那个要跌进冬水田，几溜几溜他却又站稳了。真担心他们光着脚跌进刺骨的冬水田被刀一样峰利的薄冰划伤。我的心情有些沉重起来。转过几根田埂，便是村小了。说是一座村小，其实就几间破土墙瓦房，我在教室外一看，教室的一面土墙已经顷斜，一根木桩横在教室中间斜斜的抵着一块大木板支撑着后面那摇摇欲塌的土墙。有几根柱头支撑着瓦房顶，铅灰色的天空飘飞的零零雨星便顺着墙与瓦之间的空隙飞进教室。一台电视机放在黑板旁边的木架上，黑板上挂着一张银幕。这就是一所村小开展现代教育的设备。小学生们坐在我多年不见的长条橙上，课桌已看不出是啥颜色。赤着的双脚因为发痒不停地互相磨蹭着。教室外有一块不大的土坝子，是学校唯一的活动操场。看到这场景，我很惊诧和难受，市的中小学危房不是已经基本消除了吗，怎么复隆村小这样的危房还在用呢？基本消除中小学危房是我市教育战线上的一座历史的丰碑，新闻报导还是我根据上报的材料写的，可我没想到复隆村小这样隐患严重的危房居然还在用，教室的墙隨时都可能垮塌，看到这情景我很气，很想发火，可我冷静下来，发谁的火呢？我有办法吗？我能改变这个现状吗？我一个小小的人物有什么可说的！县里负责现代教育技术工作的老房大约三十来岁，园园的脸，开口一个笑，给人一副憨厚的模样。他很是热情的给我说：“我们坚决按照上级的标准统一规划和要求，统一安排工作，全县的中小学危房改造我们取得了很大的成果，积垒了丰富的经验，我们要用这些经验来指导当前开展的现代教育技术工作”。他指着县中学外的一片空地说：”我们要在这里建县的教育电视台，你看，那片空地就是用来建机房和发射台用的“。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到学校的围墙外有一大片荒地，大约有好几亩，大片的迎春花儿在荒效野地里繁繁地开着，嫩黄黄的花儿，翠绿绿的叶，点缀着早春潇条的山野。想到不久的将来，这里将耸立起一座现代化的教育电视台，从这里发射的电波将进入一个个课堂，想到从此后这里的教育教学面貌将发生革命性的改变，我在复隆村小的阴沉懊丧的心情约有好转。老房很会说，他讲得头头是道。完全符合国家对区县建教育电视台的要求。年初时，国家教委李主任签发了第一号行政令，命令全国县级以上的教育行政部门必须建立教育电视台，我手中拿着的这份文件，令我心潮澎湃，无比激动。小平教导我们，教育要面向现代化，面向未来，教育电视台建起来了，好比给教育插上了腾飞的翅膀，多好的事呀！为贯彻国家教委的指示，市里，各区县召开了多次会议。整个工作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为了检查工作和交流经验，市里决定召开一次工作经验交流会，我悄悄地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静静的听区县同志们的工作汇报与交流。会议很热烈，已经开了一上午，各区县都发了言，我却越听越糊涂，越听越不是滋味。简单地说，这大好的事开展起来怎么就这么困难。T县的老周是位老教育工作者，他说：“我们没得建电视台这笔经费，我们要从学生的实验经费里挖点出来，学校的实验经费本身就少，学校意见大得很”，B县的老付说，我们只有增加学生的学杂费，一个人多收五块钱，不过，我们要时时提防审计局来突然审计。我听着，怎么象小偷似的。G区的老覃是个大胖子，他好象有很大的火，总是抱怨不停。…… 。啊，我终于明白了，李主任签暑的这个第一号命令，没有说建立教育电视台的经费从何而来，土地从什么地方取得，正常维持的费用又从什么渠道开支……，难怪基层具体工作的同志这么多困难。闹闹嚷嚷的会场，使我汗渍，有站着大会发言的，也有三两个下面议论的，我偷偷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二点，正当我以为再没有人要作大会交流的时候，老房站了起来，他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提高了调门：“书记，我来发个言，”，还没有等书记点头老房就讲开了。“我说呀，建教育电视台要变成政府行为才成，光靠我们教育一家来搞困难大得很”，“要土地我们没土地，要钱没有钱，怎样建得起来？”老房的话切中要害，引起在坐区县的共呜，会场又轰动起来，老房讲得对，这些本是政府才能解决的问题怎么要教育部门一家来办，教育部门只能解决有关教与学的问题。我正想着老房用双手压了压继续说：“我们看准了这点，找县委书记，找县长解决问题”，说到这，老房停了停用眼迅速地扫了扫大家，稍有得意：“目前，我们县四大班子一致通过，建立县的教育电视台，所有经费由县财政专项支出，土地就在县中学旁边”。老房的话象原子弹爆炸，给所有与会者极大的震撼。书记高兴得笑弯了细细的眉：“老房，太好了，你们的经验很值得推广，你回去后把你们的工作详详细细的写个材料，我们报给市政府”。我也特别激动，能够得到政府部门的认可就不再是教育一家的事了。老房这人啦还真有点能力，他的发言给整个大会增加了亮点，给与会的每个人增添了极大的信心。在我心中老房他们复隆村小给我心理上的阴影开始淡化了，我相信老房是干实事的人。午餐时书记端着酒杯特别走到老房跟前，书记的双颊早已飞起红晕，眼睛也有了些迷离：“来，老房，我敬你一杯，你们的工作走在了全市的前头，起了很好的示范作用，我们都要向你学习”。老房端着酒杯急忙站起来，满面笑容的对着书记：“书记，我们的工作都是在市的统一规划下做的，是书记你领导得好，我们做得还很不够。”“欢迎书记隨时下来督促，指导我们工作“，”你站得高，舵掌得好，指导我们少走弯路”。“我们取得的这点成绩都是在你的关怀厚爱下取得的”，书记的嘴角笑成了弯豆角，于是两个酒杯“咣”的一声碰在了一起。听着老房这话，我浑身有点不自在，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这年，老房被评为市的优秀现代教育技术工作者，他的区县也被评为市的开展现代教育技术的先进区县。不觉一晃就是两年，每每看到迎春花儿开的时候都会想起复隆村小田埂边的那几株迎春花和老房县中学外那片荒地里的迎春花。这年，迎春花又开的时候，我怀着愉悦的心情到老房县里去，两年了，他们的教育电视台是怎样开展工作的，我要好好的报道报道。走在绿的山坡上，看着层层的梯田映着兰兰的天，春风摇曳着漫山的野花和一片片的迎春花，我感到特别的舒畅。高高兴兴的在县中学外的操场上，我四处瞧了瞧，我没有看见任何的变化，校外也没有任何的建筑。围墙还是原来那垛围墙，山坡下还是那条小水沟。“咦，怎么啥都没有呢，不是说在这里建电视台吗？是不是他们找到了更好的建台的地方？”。看那片荒地，迎春花儿依然在风中摇摆，好象在笑我。正好是课间时分，我拉着一个同学问：“同学，你们的教育电视台在哪里？”，那学生楞楞的看着我，好象我是外星人似的，我急忙又补充道：“你们县建的教育电视台在哪里？”，“我不知道”。学生的回答很干脆。我的头一下轰响，象挨了当头一棒，想到复隆村小的危房，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老刘是新提拔起来负责全县现代教育技术工作的，在县中学顶楼的一间实验室里我见到了他。“你们县的教育电视台建到那里去了？”“这就是我们县的教育电视台呀”。我惊鄂得差点掉了牙，我惶恐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两间空荡荡的小房间，两张学生用的书桌，书桌上放了两台电视机，还有一张桌上有几个本子记录着一些学生用电视教材的情况。一个架子上面有两台播放机，此外还有两把椅子就啥都没有了。我的天啦，这就是县的教育电视台？当初不是说县的四大班子一致通过决议了吗？当时那情景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们老房现在那里去了？”我有点生气的问，“啊，你还不知道吧，老房调到县人大去了，现在是分管教育，卫生，文体的人大副主任。他听说你要来一早就打来电话叫我们好好的接代你。“”你看，都快12点了，我们到外边把饭吃了回来再谈。不要着急，有的是时间。“”学校外边有一家馆子，是地道的土猪儿肉，安逸得很，海带炖蹄膀糯茸茸的，还有点名气。“我还有心情吃饭吗，被欺骗愚弄的感觉由然而生，我气得头发昏。我气，很难受。可是我在气谁呢？老刘三杯酒一下肚，话也多起来：”春江水呀，我们认识这多年了，我观察你呀就是心眼太实，太死板了点，”老刘打个酒嗝说：“天底下的事何必这样认真嘛，过去一点，过来一点都无所谓，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啥事不都好办吗，认真很了水都会闹死人的。“”工作嘛，慢慢做，认真了，很难开展工作！谁会听你的？“老刘的话把我呛得哑口无言，该怎样说呢？我说不清啊！一年又一年了，迎春花儿照旧在早春时节开放着，嫩黄黄的小花花爱煞人。我却时时想起复隆村小那些打着赤脚的小学生，想着县中学外那片荒地里盛开的迎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