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依然如的美篇

清韵

清晨的蒲城总是从一碗热腾腾的水盆羊肉开始，我习惯在晨跑之后，拐进巷口那家开了几十年的老店。老板早已熟识我，不等我开口，一碗汤便端上了桌。奶白的汤面上浮着几片羊肉，撒了香菜和辣子，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我掰一块饼泡进汤里，再夹起一片肉送入口中，鲜与香在舌尖缠绵，从喉咙暖到胃里，一口便尝尽了蒲城清晨的温柔。

中午路过老街，总能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那是面辣子的味道。这家店是蒲城有名的面辣子摊，老板娘是位地道的蒲城媳妇，手法利落，掀开锅盖的那一刻，香气扑鼻。面辣子浓稠适中，裹着粉条、豆腐丁，还有如今加上的木耳和香菇，滋味更丰。我照例要了一碗，配着刚出笼的馒头，掰成小块泡进汤里，等汤汁渗进馍芯，一口下去，热辣混着面香，从舌尖暖到胃里。这味道，是蒲城人用时光熬煮的暖，是贫瘠中开出的花。

傍晚，我常去市场买几个椽头馍回家当夜宵。这种馍形状酷似古建筑的椽头，外表光滑，内里酥软，掰开时能看到层层分明的纹理。我最爱热吃，松软可口，麦香四溢。有时也冷吃，越嚼越香，仿佛能尝到泥土的芬芳。它不仅耐放，还带着蒲城人坚韧的性格，像极了这座城，历经岁月，始终坚守本味。

周末，我总喜欢约上三五好友，去蒲城老馆子吃一顿地道的高力肉和小酥肉。高力肉酱香浓郁，肉块酥烂入味，入口即化，咸鲜中藏着温润，是时光熬煮出的绵长滋味。而小酥肉则外酥里嫩，咬下去“咔嚓”一声脆响，配上酸甜酱汁或麻辣红油，灵活得像渭北平原上的风，带着烟火人间的鲜活。两道菜，一者厚重，一者灵动，恰似蒲城饮食里的两枚印记，用不同的滋味，共同编织着陕西饮食文化的锦绣。

有时，我也会去街角的锅盔摊买一块蒲城锅盔当下午茶。这饼厚实得像一轮满月，金黄的表皮带着淡淡的焦香，掰开后麦香扑鼻，夹着小茴香、花椒叶的辛香，层次分明。我常就着一碗热汤吃，或配着咸菜，咬下去是面的筋道，嚼开来是料的层次，麦香在舌尖慢慢散开，带着烟火的质朴与熨帖。它不像精致点心那般娇气，却以最本真的味道，成了我日常生活中最踏实的陪伴。

包子铺的蒸笼每天清晨都冒着白汽，掀开盖子的瞬间，香气便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我最爱蒲城的香麻南瓜馅和地软馅包子，皮薄馅多，轻轻咬开，滚烫的汁水便顺着嘴角淌下。香麻味的南瓜馅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麻，像秋日里的风，清爽又提神；地软馅鲜得透彻，雨后泥土的气息混着蔬菜的嫩，是大地最本真的味道。有时也会点一份辣香味的茄子馅包子，茄子的绵密裹着辣椒的辛，一口下去，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痛快淋漓。

小时候，母亲常做搅团当晚饭。如今偶尔也会去老街的风味餐厅点一碗，重温那段记忆里的酸香。搅团滑润爽口，酸香勾着食欲，配上红油、韭菜、豆腐丁，一碗下肚，暖意在胃里铺开。它不仅是一道吃食，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是蒲城人对生活的热忱——哪怕日子清简，也能在一粥一饭里，搅出满当当的希望。

蒲城的石子馍，是大地与火焰共同孕育的舌尖诗篇。我常去街边的石子馍摊买几个回家，饼子半黄的色泽，表面被石子压出星星点点的凹凸，咬一口先是脆，再是酥，甜咸在舌尖打着转，油香混着麦香漫开来，余味里还有花椒叶的微麻，层次分明得让人欢喜。它从远古的火堆旁走来，穿过唐宫的烟霭，掠过江南的诗卷，最终落在寻常人家的餐桌上，用一枚饼的温热，连接着过去与现在，让每一口咀嚼，都成了与岁月的温柔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