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 那 逝 去 的青 春（作者：黄文昌）小说连载之八

山石人，

　　（ 四 ） 兰 因 絮 果<上>

过完春节，我几乎没出门，盼望早点开学，倒不是我怎么样努力，而是心心念念江梅。还好，正月初十高中毕业班提前一个星期上课。其实，到学校也看不到江梅，那个约法三章是必须遵守的。

但糟糕的事还是找上门来。学校对我们谈恋爱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校长了解了一下我近几次摸底考试成绩，相信这不是传说，于是叫张老师----我的亲戚，给我做下工作。不想用黑板报作反面宣传。还是希望我振作起来，为自己争个前途，为学校争个名誉。

一天晚饭后，张老师叫住了我，问了下我学习情况，也旁敲侧击地谈了下外面流传我早恋的多种版本，我不敢争辨，也没否定，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态度。张老师没有过多追问我，

而是和我讲了他的人生经历：

我是恢复高考第一年考取省工学院的。后任校学生会副主席。一天早晨去洗衣池洗衣服， 说也巧，一位先到的同班女生正在那洗，这个女生我和她看过一场电影。他见我端着一盆衣服，二话不说，直接抢了过去说，我帮你洗。面对他的热情，我也不好拒绝，心想等以后找个机会还礼吧。结果礼没还，还又欠了她一个人情。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当时学院在浇水泥跑道，下午三点浇完，五点左右雷鸣电闪，一场大雨马上要来了。作为学生会的干部，我马上跑过去抱起路边薄膜就去盖住水泥跑道。尽管我动作麻利，还是有一小段来不及盖好，大雨就下来了，我整个人被淋成了落汤鸡。这时一个女生撑着雨伞冲了过来，我抬头一看，又是那个帮我洗衣服的女生，我赶紧说谢谢你，快去那头帮我扯一下薄膜。那女生毫不犹豫的跑到另一头把薄膜牢牢的盖好。我站起来抹了下脸上的雨水，说多亏有你，谢谢啦。那女生低下头腼腆地说，你不怕淋坏了身体，别人还担心呢。我只有尴尬的呵呵笑了二声，说明天我叫学生会负责宣传的同学报道一下你的学雷锋精神，他说千万别这样。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但我只能装傻。因为我读大学之前已经在家里面找了一个农村的妻子。我不能做现实版的陈世美，但我辜负了一个同学的好心，失去了一个事业、理想和你比翼双飞的知心爱人。在那个大学生稀缺的年代，我至少是可以留在城市工作。

张老师说完这些又语重心长的对我说，过早的涉足婚恋，特别是对你这样学习好的人，一定会成为你成长路上的绊脚石。希望你在人生的舞台上完美的展现自己，成为学校的骄傲，父母的骄傲。

我连连点头，似懂非懂，还有点热血沸腾。

　　时光如水，由春及夏。先是百日大战，后有三十冲刺。学习紧锣密鼓，层层推进。王昌与袁春也断了交往，保持一种默契状态。我也遵循约法三章，但学习效果没有一点起色，头脑里试题例解与江梅面孔，时时切换，它已经不能成为学习动力，说得透彻些，是精神折磨。

　　7月7日，对于大多数考生来说是个黑色的日子。

昨天带考老师已经提前为我们在县城旅社订好了房间。我、王昌和另外一个同学住315房，江梅、袁春还有一女生住316房，房间说是抓阄确定，这其中怕是有江梅的“功劳”，这点智商她还是有的。

三天的考试，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紧张的、恐惧的，失常的、超常的，都揉合在一起，最后都成为人生的分水岭。

　　9日晚饭后，同学们再也没有之前的紧张状态。有的把所有的资料、书本统统扔进垃圾桶，他们知道，一个时代结束了。带考老师负责人数和安全，学生的互动呀，道别呀等等任由他去。

我们几个人在三楼的会客厅占了一个位置，王昌去买了些零食，那年代的零食品种单调得可怜，奶糖，汽水，果丹皮，饼干，石琪玛，葵花子等，有这些，已经非常丰富啦。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太多太多的往事，似乎都要说；太多太多决定似乎都要有个着落。我们不再避讳着什么，袁春挨着王昌，江梅靠着我，既像新的开始，也像最后的告别，偶尔其他同学拿个本子，在这即将道别的场合，互写些免励的话，写下家庭住址，期待来日的相逢。

然而，真的到这地步，却出奇地静，只是随便吃些零食。那绵绵的心里话，藏在眼里，藏在那注视的目光中。

女孩的心思要慎密些。江梅和袁春变戏法似的，各掏了一本新书。他们是否统一了思想则不得而知。袁春送给王昌的，是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谁的烦恼？莫不是袁春之烦恼？王昌接过书，翻开扉页，二排字还是非常清淅：“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王昌眼睛有点湿润，抓着袁春的手，在用力收紧，但说不出什么！是呀，能说什么？结果没出，前途未卜，真的回家种田，谁都没这个胆量去表白。人要熔入社会的，当这个社会的守则和人性发生冲突时，牺牲的往往是人性。维特就是这种悲剧，不知袁春看懂了这本书没有？让王昌的选择多了一道玄机。但愿王昌高考胜出，逢凶化吉。

　　江梅的目光，一直没有离我的眼睛。她拿着的书，我看不清书目，却体会出那份厚重，那沉甸甸的，布满往昔情愫，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江梅满含期待地说，高考，是个转折，不管沉浮，坚守我们的诺言。说完，郑重地把书举到我面前。我一看，是钱钟书《围城》。翻看扉页，简短的一句，”熬得住出众，熬不住出局”，落款为：“江梅寄语”。我合上扉页，心头一热，这既是希冀，也是警诫，包含太多太多内容。哲学上的，情感上的，瞬间也让我明白江梅的良苦用心。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而快乐的。大部分学生都来自各乡村，也不会表演什么节目。没有现在的什么大排档夜宵摊。大家虽有千言万语，到最后却是尽在不言中。还是袁春脑瓜子灵光，平时会哼些小歌曲，她建议合唱当时非常流行校园歌曲《校园的早晨》，虽然有些人唱不全，但还是得到大家赞同，毕竟，以后这种场合是没法复制的。于是气氛又活跃起来了，大家举起汽水代酒，由袁春领唱：

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

清晨来到树下读书

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

也照着身旁的这棵小树

…………

让我们记住这美好时光

迟到长成参天大树

歌声尽管有点五音不全，但欢快的旋律却吸引了其他房间、其它楼层的同学一同参与进来，让很多同学至今还记住了这瞬间的美好。

夜已深，有些同学可能是连续三天考试，一直是处于紧张状态，现在也显得很疲劳，就回房休息了。三楼现场除了我和王昌，江梅和袁春，就是满地狼藉的零食残渣。

一阵凉风吹过，总算有点清爽之感。王昌对自己这次高考不甚满意，总觉得愧对袁春，所以没有底气规划未来，他想回去好好读下《少年维特之烦恼》，想到这，就抬眼望向袁春，本想说，我怕又要辜负了你的期待，但说出的话又是另外一回事：“明天我要早点回去，家里在割禾啦”！袁春说，那你早点去休息，现在离天亮也只有三小时了。

江梅不同于袁春，她对我信心满满的，认为我一定会有个好成绩。所以，情绪也一直处于活跃状态。依约法三章，有二、三个月啦，我们没有相聚。所以，那种依恋，那种渴望，加上没有外人在场，表现得更加热情澎湃。袁春觉得她杵在这，有点多余，便强行打了个哈欠，说想睡了，借故回房了。

现在是我们二个人的世界，江梅有点无所顾忌，依偎在我怀里。加上夏天衣服穿得单薄，只觉体内熊熊烈火在燃烧。但毕竟是公共场所，还有其他睡不着的同学偶然在楼道、走廊走动，我必须拿出十二分的勇气克制自己。便对江梅说：“梅，今夜，你真美，我真想就这样抱着你，永不分离。但这环境不充许，再过一时辰天就亮了，袁春估计还在等你睡，我们都回各自的房吧！”

江梅也意识到这是个尴尬的环境，说不定又要生出一些添油加醋的流言蜚语，便轻轻的掐了一下我的胸脯，含笑点头同意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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