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寨行记

听雨

<p class="ql-block"> 此行何迟迟</p><p class="ql-block"> 黄不止一次跟我说,姐,看红叶,有比板山更好的地方,改天我带你去。</p><p class="ql-block"> 板山红叶已经让我沉醉不已,难道还有比板山更美的红叶?带着疑虑,揣着渴望,2010年10月21日,在经历了恼人的等待之后,终于成行。</p><p class="ql-block"> 天,阴沉沉的。唉,上周六,丽日骄阳。昨天,秋阳暖暖。黄说,姐,看你选的“好”日子,我说:“日子不好,叶子好就成”。</p> <p class="ql-block"> 太行天路</p><p class="ql-block"> 兜兜转转,不知要去哪里,只是跟着他走。 这是一条被称作“太行天路”的盘山公路,在悬崖绝壁间,穿山而过。山路九曲十八弯,迤逦进入平顺境内的大山深处,虹梯关大峡谷。回头望去,身后的山路斗折蛇行,像一条白色的拦腰玉带,飘忽不定。万紫千红从眼前掠过,让人尘念顿消。</p><p class="ql-block"> 黄说,这里的叶子红的太老了,还不是最好看。</p> <p class="ql-block">  行至山巅,见一平台,上有石床石凳。黄说,这是他的“床”。每次来都要坐在这里,抽一支烟,听松涛阵阵,看云卷云舒。然后躺在石床上小憩一会儿,让花香鸟语,把心慢慢抚平。</p><p class="ql-block"> 此时,我们就站在与天似乎只有一臂之遥的地方,有零星的小雨,有凉凉的山风,看尽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心,像花瓣一样,一片片舒展。</p> <p class="ql-block"> 千年龙树</p><p class="ql-block"> 一直听他讲龙树,如何珍稀,如何神奇,如何灵异。今天,终于见到了龙树。</p><p class="ql-block"> 静静的三棵,相依相偎,立在一个小山冈上。针叶,枝条疏朗,树身高大,树皮如龙鳞一般,层层剥落。徘徊树下,内心充满虔诚。在莽莽太行山中,龙树并不多见。因为稀少,且常绿不凋,被山民奉为神树,不准外人移植,迄今树龄已有千年。同行的三东说:“龙树,其实就是白桦松,属于名贵树种。”</p><p class="ql-block"> 拾一片龙鳞,捡一个松塔,装在包里,纪念与龙树的这一面之缘,世间的人与物,若能相遇,也算缘分,理当珍惜。</p> <p class="ql-block"> 似水红叶</p><p class="ql-block"> 顺着天路蜿蜒,一路下行,进入有着世外桃源美誉的下石壕村。黄说:“姐,你看,这里的红叶嫩的像水一样。”浸着水汽的红叶,一丛一丛,偎依在山坡上,装点着深秋的太行山。美丽妖娆,玲珑缠绵,如处子静好,如美玉温润。</p><p class="ql-block"> 突然想起红叶题诗的故事来:唐宣宗时,诗人卢渥到长安应试,考完后,于京师遍访名胜,一日,散步至禁苑外柳林中,见从皇宫御沟中漂出一片红叶,上题诗曰:</p><p class="ql-block"> 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p><p class="ql-block"> 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p> <p class="ql-block">  卢渥读后,感慨良久,藏起红叶。</p><p class="ql-block"> 又一年,宣宗下诏,放一批宫女出宫,准其择配,嫁与朝廷和地方上的官吏。卢渥其时在范阳做官,也被准许得到一名宫女为妻。洞房之夜,卢渥突然想起御沟漂叶之事,将珍藏红叶取出,让新娘认其笔迹。新娘一看,竟是自己亲笔,感慨万端说:当时所题,不谓君得之。说完,吁叹不已,泪如雨下。</p> <p class="ql-block">  时光流转,没承想,今日却在这山穷水尽处,看到淋漓如少女眼泪的红叶。</p><p class="ql-block"> 雨停了,和莉去爬一个峭立的山头,一下子跌落在红叶的世界里,一片片红叶,如水灵灵的少女的眼睛,纯粹自然,美到极致。被红叶牵着手,拉着袖,牵牵绊绊,才上到半山,已是气喘吁吁。</p><p class="ql-block"> 山里静的只能听到风的低吟,偶尔传来山脚下黄和支书的说话声,黄语音清亮,穿山越谷而来。下山路上,有红叶相陪,左环右拥,不离不弃。忽又想起牡丹亭里的句子:如花美眷,似水流年。</p><p class="ql-block"> 只是,心里有千万个不忍,不忍采撷,怕惊扰了红叶的梦,怕亵渎了红叶的相思。</p><p class="ql-block"> 安安离去,偶尔回眸。</p> <p class="ql-block"> 千年榔树</p><p class="ql-block"> 在晋祠,见过3000年的周柏。那古柏已是一半人间,一半天上。树身里,写满岁月的沧桑,树干上甚至生出了会流泪的眼睛,包含了多少个今生来世,恩怨情仇。</p><p class="ql-block"> 在这深谷山嘴上的小村里,却生长着一棵千年榔树,挺拔伟岸,树冠直插云霄。供它生长的,是一方逼窄的农家小院,看上去憨态可掬,像一个高大的北方汉子,穿了一件不合体的小衣服,忠厚,笨拙,值得信赖。巨大的树冠,葱郁苍翠,一如山里的红叶,鲜活水灵,浸满仙气,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它的主人。</p> <p class="ql-block">  听村人说,这榔树是村里的神树,世世代代护佑着不足百口的村民。在饥荒年里,树上的叶子曾救活了一村人的性命。日寇入侵华北时,日本兵站在远远的山岗上瞭望,看到了下石壕。小日本迷信,“下石壕”,他们理解为,下死壕,只要下去就会死的壕沟。而村民们认为,日本鬼子没有下来烧杀抢掠,是因为这神树的庇佑。</p> <p class="ql-block">  下石壕的村民,几乎清一色姓岳。不知可是岳飞后人?听支书说,村里村外有古建筑岳飞庙、龙门寺,是唐、宋之前的建筑,可惜时间匆忙,雨阻人留,来不及到龙门寺了。</p> <p class="ql-block">  午饭在村支书家吃,支书四十多岁,朴实木讷,不知如何成了黄的好友?黄乃省内颇有名气的指挥界名人,生性潇洒,落拓不羁。</p><p class="ql-block"> 人情世故,往往难料,个中因缘,也只有天晓得了。</p> <p class="ql-block">  房子院子,清一色用石头垒成,古朴野拙。就地取材,石头没有经过打磨,棱棱角角,凸显无遗。院中一棵高硕的梨树,静静地陪着主人花朝月夕,一蓬巨大的月季,依然绽放着冷艳的花朵。</p><p class="ql-block"> 屋檐下,院中间,堆满了柿子,南瓜,玉米。</p> <p class="ql-block">  一间小小石屋,客厅兼卧室,墙上挂着五张马恩列斯毛巨幅画像,占去小屋的一大半。边沿早已破损,纸质发黄,1974年制。整整三十六年,岳家代代传承着,供奉着,有如神灵。</p><p class="ql-block"> 支书夫人一样木讷少言,脸膛黑红健硕,身材微胖,穿一件鲜亮的红毛衣。午餐是她亲手做的擀面条,佐以各色山乡小菜,尤其是那韭菜花,奇香扑鼻。</p> <p class="ql-block">  支书告诉我们,这儿漫山遍野长满野韭菜,开花时节,从山上采来野韭菜花,加上一点辣椒和生姜,一起用石碾子碾碎,调上盐,腌制几天,就有了可供一个冬天享用的、奇香扑鼻的野韭菜花了。</p> <p class="ql-block">  吃过午餐,支书夫妻送了我们韭花和南瓜,踩着石砌小路,绕过一盘盘石碾、石磨,探头摘下红透了的苹果,依依不舍,姗姗离去。</p><p class="ql-block"> 走出很远,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遥远的红色身影,在目送我们远行。突然哽咽无语,泪湿眼帘。</p> <p class="ql-block">  素昧平生,这深山里的夫妻,不仅为我们提供了免费的午餐,让我们个个满载而归,而且,还将我们送出很远,很远。</p><p class="ql-block"> 心想,若有机会,我还会再来。为那遥远的身影,为那满山的红叶。</p> <p class="ql-block">  后记:回来后不久,就听黄说:姐,下石壕村人果然就是岳飞后裔。我们离开后,支书专程去了一趟河南汤阴,传说,岳飞子孙有一支逃往这里。村名也改了,叫“岳家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