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文化寻踪

心梦

利用在成都学习之机，终于来到了心心念念的三星堆遗址，这个在我心里谜一样的存在。带着探秘的心境，我踏入了三星堆博物馆。

来一张网上下载的新馆全貌，一对妩媚的“古蜀之眼”凝视着三星堆的发掘地。

2023年7月26日，习近平总书记来到三星堆博物馆参加新馆揭幕，让我们跟着总书记去探寻中华文明之光。

博物馆的螺旋大厅，360度盘旋直抵圆形地坑，寓意对古蜀文明深处的执着追寻。

博物馆共有三个展区。

进门之处有一个大大的“蜀”字。蜀在甲骨文中似虫形，为野蚕。古蜀国的蚕丛氏就是因饲养蚕虫而得名。

一、发掘之旅

三星堆的惊世发现，始于1929年当地农民燕道诚的一次车水淘沟，偶然挖出了一坑玉石器，数量有400多件。这偶然一掘，竟开启了三星堆古蜀文明的探索，让这个“三星伴月”的小村庄成了一块宝地。

为此，燕氏父子还得了一场大病，他们认为是触犯了风水宝地，抱着蚀财消灾的心理，将这些意外之财分送出去。其中这块大石壁赠予了华西协和大学博物馆，时任馆长葛维汉。

郭沫若谈及他对古蜀历史的看法：“你们在汉州发现的器物，如玉壁、玉璋等，均与华北和中原地区的出土发现相似。这就证明古代蜀国曾与华北和中原有过文化接触。”

1980年，发掘出八段城墙遗址。考古界推断，三星堆古城应当是古蜀国的都城，总面积3.6平方公里，城墙不完全封闭，北面以鸭子河为天然屏障，构成了城墙与河流相结合的防御体系，这点与河南安阳的殷墟布局相似。

这么大型的建筑基坑，目前推测该基址是古城的宫殿区。

三星堆东城墙发现土坯砖砌筑，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智慧。

1986年，对三星堆考古是个值得纪念的年份。7月18日，当地砖瓦厂民工取土时露出一个坑口，两个墓葬坑出土的大量青铜器震惊了全世界，也带来了很多未解之谜。

张爱玲将军题字“沉睡数千年，一醒惊天下。”

看看当时二号坑的挖掘现场。五花夯土清理后，先是满坑的象牙，象牙下面才是满坑的青铜、金面罩、玉石器等宝贝。发掘中还发现，所有器物在埋入土坑前都经火烧过，难道这是古代甲骨文记载的“燎祭”的遗迹？

此后30多年，三星堆似乎限入沉寂，直到2019年，考古人员又在三星堆遗址内发现了6座祭祀坑。三星堆这个古老神秘的文明再次引起世人关注。

出土时的场景。两尊青铜面具相依在一起沉睡了数千年，真是令人动容。

考古学者小心翼翼捧出的不仅仅是文物，更是中华悠久的文明。

二、出土文物

（一）陶器

三星堆出土的陶器虽然看起来朴实无华，与绚丽多彩的青铜和丰富多样的玉石相比逊色不少，但丝毫不能忽略它们的存在。

龙凤纹陶盘

陶盉

陶三足炊器

陶尊形器

陶高柄豆，古代的食器，也就是现在的碗。高柄中空，仔细看，上面还刻有眼睛等符号。由于三星堆出土没有甲骨文或金文，这少数的象形符号就显得格外珍贵。

不同材质的出土器物中，都有鸟的造型和图案，体现了鸟图腾和鸟崇拜的文化符号。这是陶器上的鸟形。

这位陶人，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

这只陶猪据说是“愤怒的小鸟”灵感来源？😜

（二）玉石器

古人“以玉通神”，三星堆出土玉石器种类繁多，分礼器、装饰、武器工具三大类。其中礼器数量最多。

玉琮。此物为燕道成挖水沟时发现，琮是一种外方内圆、上下贯通的筒状玉器，是江南良渚人发明的祭祀用品。三星堆为何也有玉琮？

此外，三号坑还发现了一件神树纹玉琮，对应两侧有线刻神树纹样，这真是前所未见。

玉戈是一种装有长柄的兵器。

玉璋是一种上古礼器。玉牙璋，侧边有齿牙的为牙璋。

玉边璋。斜边平口的为边璋。边璋上可见站立小人的纹饰。

鸟头鱼形玉璋。顶部镂雕一只水鸟，仿佛鱼嘴里叼着一只水鸟，古人真是有趣。

玉有领壁。玉壁内孔边缘凸起，形象地称为“有领”。

这些玉料据说来自于岷山，蚕丛氏迁徙到岷山时在此停留了很长时间，因为这里有丰富的铜和玉资源。

玉籽料。籽料是指经河流长期搬运而形成的卵状玉料。三星堆的玉籽料来自于岷江的冲刷。

（三）金箔

最值得称道的是一号坑出土的金仗，长1.42米，直径2.3cm，重463克。是以金皮在木仗上包卷而成，上面刻有精美的纹饰，包括头戴五齿高冠的人头像、鱼、鸟以及箭状物等。这应该是古蜀国王权的权仗。

五号坑出土大量金器，其中半张巨大的黄金面具特别醒目。

黄金面罩。薄如蝉翼，显示出华贵的气质。

金面铜人头像。有圆顶和平顶两种。金面罩与头像贴合紧密，浑然一体。

（四）青铜器

三星堆的青铜器造型和工艺都堪称奇迹，宝贝真是太多了。

青铜大立人像，通高2.6米，人高1.72米。人像浓眉大眼，高鼻阔嘴，头戴花状高冠，身着三层衣饰。双脚带镯，赤足站立于方座之上，底座中部为四个大象头部和鼻子的形状，双手握成环状，仿佛原本握着极为重要的东西。它究竟是手握天下的王者，还是沟通天地的巫师呢？

青铜大立人手上到底拿着什么？有多种猜测。但我想，他既然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应该是与权力有关的物件吧。

青铜纵目面具的正面和侧面照。高66cm，宽138cm，异常的五官象征着超常的感官能力。额头上和两侧边有方孔，应该是作为图腾被装饰在庙堂的柱子上。巨大的眼睛呈柱状向外凸出，仿佛能看穿时空；一对招风大耳，似可听闻天地间的一切动静。这种夸张到近乎诡异的造型，究竟代表着什么？

带额饰纵目面具，高82.5cm，宽77.4cm。除双目突出外，额头上还安装了一个夔龙形饰物，造型更加威风。

这些青铜人面像，宽耳高鼻梁，双目神气十足，神态威严凝重，营造了一种神秘的宗教氛围，他们以穿透人心的目光注视着我们，这种神态与后来的佛像如出一辙。

青铜面具铸造技术

这些青铜人头像应该是“人祭”的替代品，其颈部做成倒三角形，象征被杀的“人牲”，他们的头饰也各有不同。有编发辫、盘发辫，还有头戴平顶回字纹冠的。

青铜兽面像。出土于二号坑，共九件，均为薄片形，以浅浮雕手法铸造而成，形似鬼脸和假面。

青铜扭头跪坐人像。脚五趾张开，发力的状态，腿部肌肉很有力量感。

青铜持璋人像。头部已残缺，但可以看出人像手持牙璋半跪在地。

青铜肌肉男😛

青铜跪坐人像。

铜戴象牙立人像。

鸟足曲身顶尊神像。8号坑出土的顶尊蛇身人首像，竟然与2号坑的青铜鸟足人身像残件实现了拼合。想想看，它们分隔了3000多年，间隔36年先后出土，最终实现复原，不得不令人感慨万千。

三号坑出土的青铜器较多，如青铜圆口方尊，方尊上饰有羊头，被戏称为“三星堆版四羊方尊”。

青铜尊。

青铜罍（lei）。罍与尊都是盛酒器，只是罍的口部较小，不像尊是大敞口。

青铜罍（lei）残片，器身饰云雷纹和兽面纹，与中原地区商代铜罍相似。

“顶尊跪坐人像”。上部的尊是正常大小，其肩四周有4条飞龙游动而下，下部铜人的头部与尊相连，双手做拱手状。

太阳轮形器，这件被戏称为方向盘的文物，直径85cm，由外部晕圈、芒和中心凸起组成，象征太阳及其光芒。

七号坑出土的“烧烤架”，也被称为“月光宝盒”，由上下两层格网组成，四角雕刻龙头，网格中放了一块玉石，其具体用途还是个谜。

青铜器上的鸟头。传说古蜀国第三代王叫鱼凫。鱼凫原意是一种很会捕鱼的水鸟，鱼凫王传授捕鱼之术，被蜀地人缅怀。

青铜蛇。

青铜鸡。跟现在的鸡一模一样。底部留有接口，可能是作为手仗的仗首。

青铜立人神兽。头部有一独角，独角之上站立一青铜人物。这件大型青铜神兽是目前三星堆所见动物造型最大的一件。

青铜龙

青铜虎

青铜人形牌饰，似人之背部，下有双腿，刻有鸟纹。

各种青铜小饰物。

镇馆之宝：青铜神树。虽顶部残缺，仍有3.96米高，由底座、树干和盘龙三部分组成，共九个枝杈，每枝花朵上站立一只小鸟，向下的枝叶留有系孔，原本可能挂有铃铛等物。树的底座呈喇叭状，仿佛扎根于大地深处。神树是古蜀人心目中的登天之梯，飞鸟是人神沟通的使者。

青铜树底座。跪坐人像手臂均已残断。

（五）象牙和海贝

四号坑里120多根象牙交错堆积在一起，在古代，象牙象征着一定的身份和地位，但这么多象牙来自于哪里呢？究竟是本地所产还是外域引进？这还是待解之谜。

象牙雕刻残片，刻画了精致的云雷纹。

三星堆共出土海贝4700余枚，主要装在尊、罍等青铜容器中。经鉴定，这些海贝来自于印度洋，海贝古代是作为货币使用，可见中国西南地区与印度、西亚的交流是早于丝绸之路的。

三、祭祀

三星堆出土的神殿、神坛和大量的祭祀用品，让我们对这一祭祀文明充满了疑问。为什么这种祭祀与中原文明截然不同，反而与西亚两河流域的文明有很多相似之处？

让我们先来看看神坛。神坛分为台基、人像和神兽三部分，台基有三层，第一层素面，第二层饰浅浮雕纹饰，第三层为镂空装饰。台基上为一个平台，铸造三组人像。再现了当时祭祀的盛大场面。

视频清晰地展现了神坛的细节。三星堆先民的宗教祭祀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景，我在脑海里做过多种设想，总体感觉应该是：凝重、威严、神秘、诡异。

青铜神殿残件。整个器物被古人砍砸和焚烧，残损非常严重。但仍可以看出纹饰很漂亮，有连珠纹装饰。

四、古蜀国溯源

李白《蜀道难》诗云：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三星堆文明的缔造者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先民呢？它与中原华夏文明又有着怎样的关联呢？

参观完三星堆博物馆后，这个疑问一直萦绕着我。我从图书馆借了几本书，试图寻找答案。

三星堆古城初建年代，碳-14数据为距今四千多年。遗址分为四期，二、三期为鼎盛时期，但到了第四期，呈现颓废态势，青铜面具、玉石、手仗等也被故意焚毁和砸碎，倾倒于土坑中。到底是什么令这个曾经辉煌的三星堆古城丧失了中心地位？内乱还是外敌？不得而知。但从金沙遗址出土看，古蜀文化的中心从三星堆向南迁移到了金沙，开启了“金沙纪年”。

古蜀国到底是先后经历了五个王朝，还是蚕丛、柏灌、鱼凫三个部族为同一时代？我倾向于蚕丛、柏灌、鱼凫结成部落联盟，联合创造了三星文明的说法。

在成都收藏家手中发现一块古蜀石雕。中间一人头戴三星堆头像的冠帽，手捧凤鸟，盘坐在花台上，身侧两位陪伺，鸟首人身，一个是鹰首，还有一个是鱼凫首，手举玉琮。推测中间是蚕丛氏，鸟首是鱼凫氏，鹰首是柏灌氏。这也可以做为部落联盟的证据吧？

让我们试着来解密一下这三个部落的由来。

随着中原的华夏势力不断扩张，尧征服了江汉地区的三苗族，更易其俗，为维持中原稳定，禹将未被同化，战败的苗蛮族强行迁至西北的三危山（青海湖一带），并由与夏王族世代通婚的有缗氏部族押送，开启了一场规模浩大的移民运动。

三苗人不适应西北的恶劣环境，加之灾难频发，一部分人陆续沿岷江流域南下迁徙到成都平原。

先头部队在“瞿上”停留下来，重操旧业，以渔猎为生，辅以水稻种植，他们与稍晚时期到达的另一部分在广汉三星堆一带建立城堡的三苗人，被当地土著居民称为鱼凫族。

另一部分被同化的夏人南迁至成都平原边缘的山地，以旱地粟为主，辅以渔猎，因头饰插鸟羽，被称为“柏灌族”（隹就是鸟的意思）。他们在瞿上与鱼凫族整合。

继续留在西北的夏人、有缗氏，遇到了域外文明，与来自两河流域，沿河西走廊流亡到甘肃、青海一带的苏美尔人融合成一个新族群。然后也沿岷江南迁，他们走走停停，在瞿上大规模放养蚕虫，被称为“蚕丛”族，这是一个由有缗氏、夏人、苏美尔人及少许三苗人融合而成的族群。

这三支族群相互抱团，形成了以蚕丛氏为首，柏灌、鱼凫为联盟的三星堆文明的创造者。他们征服了当地的土著居民，成为成都平原的新主宰，我们称之为古蜀人。

那古蜀国是什么样的政体呢？

从出土文物看，我们推测它为政教合一的酋邦政体。青铜大立人体现了君权神授，大巫师来自蚕丛氏，苏美尔文明使他们占据了获得神谕权力的优势地位，国家大事通过祭祀获得的神谕来决定。祭祀坑出土青铜器为什么带有明显的域外特征就能得到解释了。

三星堆文明又是怎样走向消亡的呢？

很大可能是水灾的原因，决策者决定搬离三星堆，迁徙到高地上，并以一场浩大的祭祀来决定搬迁与否的重大事项。柏灌氏向北迁移，蚕丛氏沿岷江及支流南迁，并不断分支，鱼凫氏迁至成都金沙遗址。杜宇氏接管了三星堆。

以上只是三星堆文明的其中一种解释，还有太多未解之谜等待更多的考古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