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续

乙坂昭白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间章:重逢</p><p class="ql-block">我(♀)推开这公寓的房门,走出狭小的玄关,映入眼帘的便是晴日的蓝天、悠扬的白云以及见过无数次的东京城市景象——还是那些一如既往的幢幢摩天大楼,即便是早晨,亦反射着令人眼睛发昏的光芒。</p><p class="ql-block">不过,有一点却令我眼前一亮,自公寓楼底一直延绵至远处的大道,成百株樱花似在一夜之间便全然开放了。那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色,就像中国古诗中的那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香气随着雨后潮湿的空气进入我的鼻子,丝丝芬芳告诉我春到来的同时,也向我倾诉着些什么。</p><p class="ql-block">我仅停留了一瞬,便急忙地朝楼下快步走去。</p><p class="ql-block">“我好像一直在寻找些什么,寻找着某个对我十分重要的人……”</p><p class="ql-block">就这么喃喃着,我走向大道,随后转向电车站的方向。</p><p class="ql-block">自从八年前我们祖祖辈辈居住的系守镇被毁后,我便带着妹妹四叶和外婆来到了东京生活。除了我之外,我们镇上的大部分年轻人,例如我从小就结交的好友敕使河原克彦与名取早耶香,都选择了东京这个令我们曾魂牵梦萦的地方。</p><p class="ql-block">不仅如此,与其说是选择迁徙到这里,不如说是我有一个必须要见的人想再见一面罢了。不过,我既不记得他的名字,甚至,连样貌、声音都不记得了,只在梦中见过那模模糊糊的外形……</p><p class="ql-block">刚进车站,我就听见了列车即将离开月台的滴滴声。匆忙挤出闸机,又小跑着赶上了快要关闭的车门。</p><p class="ql-block">“总算赶上了……”我口中喘着粗气,自言自语,随后,提了提肩上的包,在人群拥挤中的我死死盯着车门外的世界。攒动的人头那边,能看见小小的一片青空,显得格外澄清。</p><p class="ql-block">反光车门中映射着我的身影,我望着镜中的她。发间夕阳色泽的祖母很引人注目,我就这样望着它一直发呆。</p><p class="ql-block">大约过了几分钟吧,列车的突然加速差点让我跌了一个踉跄。我一边对着身边被我不小心碰到的上班族道歉,一边又机械般地望向窗外——</p><p class="ql-block">“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p><p class="ql-block">就这么想着,正有一辆疾驰而来的列车吸引了我的目光。</p><p class="ql-block">恍惚间,我看到我面前的车厢中正站着一个男人,与我近在咫尺——他穿着深蓝的西装,系着看起来很紧的领带,发型略显轻佻,眼睛呆呆地望着窗户,似在思考着些什么,就像此时的我一样。</p><p class="ql-block">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很熟悉,又很陌生。我的记忆中,好像从没见过这个男人。</p><p class="ql-block">这仅仅是一瞬罢了,但此时我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惊讶。</p><p class="ql-block">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嘴巴也猛地张开,从他的眸眼中,闪过了一道光。</p><p class="ql-block">而我终于,终于知道了我一直以来在期许着些什么……</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在最近的这几个星期中,每天晚上,我(♂)的脑海中一直重复播放着同一个梦。</p><p class="ql-block">今日亦是如此。</p><p class="ql-block">等醒来时,梦的内容我已忘却。我不经意地看向自己的右手,食指上,依旧残余着一滴未干的泪滴。湿润眼眶的泪水,已随着透进房间的微风干涸。</p><p class="ql-block">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够——我一边想一边离开床铺。</p><p class="ql-block">洗完脸看向镜中的自己时,穿上西服、系上勒人的领带时,拿出皮鞋时,甚至在关上家门的那一刻、将垃圾袋丢向垃圾桶时,我都会想着同一个愿望:能否与那个人,再见一次呢?</p><p class="ql-block">我提着公文包漫不经心地走着,前往那条通勤的路。一路上是新绽的绚烂的樱花,飘飘洒洒。又似一段甜蜜的爱意,缠缠绕绕。</p><p class="ql-block">而我,似乎曾经也有一段什么恋爱,只不过早已记不清了,是在国中时,还是高中来着?</p><p class="ql-block">雨后,地上出现了许多的水洼,樱花花瓣落在上面别有一番意蕴。</p><p class="ql-block">很快便来到了车站,登上列车后,我便闭上双眼,静静地听着车门关上时铁路系统发出的提示音。</p><p class="ql-block">“神明啊,若你能够听见,请再多给我一点点吧!仅仅一点点,便足够了!”</p><p class="ql-block">等我再度睁开眼时,已是一个新的世界。早高峰时期,无论是原本偌大的十字路口、人行天桥,还是大楼的窗子里、我身处的列车上,都挤满了人,压得人喘不过气。不管多少次的移物换景,我的心中都反复重复着一个愿望——再多点,一点就好……</p><p class="ql-block">一辆列车疾驰而来,与我的列车并行。就在这一瞬间,这一刹那,我突然看到了她。</p><p class="ql-block">我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睁大了眼睛。惊喜的心情涌上心头,即便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就知道,那个女人,就是她,我忘掉了的那个她!</p><p class="ql-block">或许神明真的听见了我的愿望,为我伸出了命运之手。</p><p class="ql-block">两辆电车逐渐分开,中间又穿插了其他列车,我们渐行渐远,但我知道,我在期许着些什么了……</p><p class="ql-block">我(♂)想和她在一起,只是多一点点时间也好。</p><p class="ql-block">我(♀)想和他在一起,只要多一点点时间就够了。</p><p class="ql-block">待电车停稳,我(♂)百米赛跑似的冲出车门,冲出闸机口,冲出车站。我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旁人在以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但却并不想关心这些目光。</p><p class="ql-block">我在大街小巷中寻觅着她的身影,我也能够确定,她也一定像<span>我</span>这样找着我。</p><p class="ql-block">“梦”中的记忆逐渐回想起来了,我记得我曾与她经历重重艰难后重逢的画面,那是一个黄昏,天空中闪烁着彗星的光芒……不,这仅仅是一个梦,是我的个人幻想罢了。而我也不能确定,梦里的那个人是不是她。但尽管如此,我依旧有着这样强烈的感觉,我——我们还是想一起度过更多的时光,哪怕只有少许时日,我也希望能够在一起。</p><p class="ql-block">高跟鞋磨得脚生疼,索性就把它脱下来。我(♀)沿着斜坡一边跑一边想:“我为什么要跑呢?我为什么不停在寻觅呢?那个男人与我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我的身体驱使着我的脑袋,在狭小的巷子中转了个弯,出现了一段阶梯,顺着阶梯望去,他就站在我的正下方。</p><p class="ql-block">我(♂)看见了她,正在阶梯的正上方,背着轻便的皮包,正如我目前的表情一样,静静地看着我。</p><p class="ql-block">我控制住想要上跑的欲望,开始缓缓地爬上阶梯。尽管这条阶梯看着不长,但我觉得犹如一道天梯,怎么也爬不到尽头。</p><p class="ql-block">春日的风很柔和,也带来樱花的气息。不知为何我就是没有勇气去直视她,明明只是互不相识的两个人……</p><p class="ql-block">我用目光的一隅捕捉着她的一举一动,满头青丝随风飘扬。她踩着樱花花瓣,脚步轻盈却依旧能听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我的耳道中回荡着这清脆的声音,心脏就像被锁住的囚徒,紧紧抓住牢笼的铁杆,狂跳不止。</p><p class="ql-block">就这样,我们低着头默默走着。他无言,我(♀)亦无言,准确的来说,我并不敢言。我祈祷着有这么一个声音能打破当下的寂静,能让我们俩开始交谈,哪怕一会儿就好。</p><p class="ql-block">但……我祈祷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当我们无言地擦肩而过时,我用余光瞥见了这个男人的脸颊,那上面有着一道并不太明显的泪痕。他的领带和西装下摆<span>刚</span>才还被风吹得鼓起,现在又归于寂静。</p><p class="ql-block">一股电流似的异样感觉传入我的身体,使我不由得发抖起来。不应该是这样啊!我们怎么会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绝对是哪里出现了问题。这有违宇宙的规则,生命的法则,仿佛是神明给我的暗示一般的感觉,所以——</p><p class="ql-block">所以,我(♂)猛地回头,而她和我犹如心有灵犀一样的速度看向我。她的眼睛圆睁,死死的盯着我,像是有什么话必须要对我说。我的目光鬼使神差般突然就聚焦在了她头上那根夕阳色的头绳,顿时浑身颤抖。</p><p class="ql-block">终于见到他了,终于见到他了。聚集在我(♀)眼眶迟迟没有落下的泪水犹如决堤汹涌而出,将地面上的樱花也打湿,一起流向了反射着早晨阳光的水洼。他看到了我的泪水,那个样子就像一边努力忍住泪水,一边对我微笑,而我也礼貌<span>地</span>回了一个微笑,尽管不能控制住止不住的泪滴。</p><p class="ql-block">春日真好啊,明媚的阳光,和煦的春风,清新的空气,还有浪漫的樱花。它们蕴含着我所有的期望、预感,化作温暖的话语。</p><p class="ql-block">我开口道——</p><p class="ql-block">我(♂)含着笑意开口——</p><p class="ql-block">如同玩着倒数游戏的孩子一般,同时开口道:</p><p class="ql-block">“君の名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