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家属来队

刘长庚1008364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部队的词典里,“家属来队”是一个温暖而幸福的词语。但这简单的四字背后,却浸透着军属们那不为人知的奔波与不易。试想在那个交通和通讯落后的年代,一个柔弱的女人独自背着行囊,还要一路照护好年幼的孩子,吃喝拉撒睡,仅靠一人,餐风露宿是常事,千里迢迢的路途上,每一步都充满着艰难和辛苦。</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至今,我忆起妻子那年来队探亲的往事,仍心头隐隐发酸,那一路的艰辛与等待的煎熬,成了刻在我脑海中最深的印记。</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是 1986年冬季,我当时在二炮某基地教导大队。女儿刚满 2 岁,会走路了,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妻子提前跟单位请好了假,特意写信告诉我来队的具体日期和车次。信里的字迹工工整整,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儿,说是孩子“想爸爸”。收到信的那天,我在教导队的宿舍里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想象着妻子带着孩子在火车上的模样,心中满是甜蜜和期盼。</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时从湖南老家到部队驻地城市洛阳,只有一趟绿皮火车直达,但县城站不停,妻子得先坐十多公里的汽车到路口火车站上车。而我所在的孟津教导队,离洛阳站也有三四十公里的路程。为了不误接站,我特意提前半天出发,在教导队旁的招呼站乘坐客运汽车,终于在妻子说的那次火车到达前半小时,赶到了洛阳火车站。</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站在出站口最显眼的位置,伸着脖子,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当广播里传来了列车到站的通知时,我的心跳突然加速,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一个走出站的旅客。人群熙熙攘攘,有扛着大包小包的生意人,有牵着孩子的夫妇,也有行色匆匆的军人、学生等,可我盯了好一会,始终没找到那熟悉的身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出站的人越来越少,最后连检票员都开始收拾工具准备关门。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同志,我爱人带着孩子来探亲,可能没跟上,麻烦让我进去找找吧。”我恳求着检票员。对方看我身穿军装,又急得满头大汗,应允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冲进车站月台后,我仔细搜寻着每一个角落,空荡荡的站台上,只有几个车站工作人员在那里等待迎接下一趟火车。我又跑到候车室、售票厅,甚至火车站广场的每一个角落,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带着幼女的年轻女人,可得到的都是摇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洛阳的冬夜,寒风怒号,吹在身上针扎一样的疼。</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附近的汽车站。站里灯光昏暗,零星坐着几个旅客,我挨着座位仔细辨认,依旧一无所获。就这样,我在火车站和汽车站之间来来回回跑了几趟,皮鞋底磨得发烫,身上也出了汗,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时没有手机,部队的内部电话只能接通军营,根本打不到地方上。地方上的长途电话很少,也不知道打往哪。我找不到妻子,妻子也联系不上我,这种无力感像一张网,把我紧紧裹住。到了凌晨一点多,最后一趟从南方来的火车也进站了,出站口彻底冷清下来,我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到部队驻洛阳招待所,把情况告诉了招待所和教导队值班室。躺在招待所的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各种可怕的念头:妻子会不会坐过站?孩子会不会生病?我还有哪里没搜寻到?焦虑不断袭上我心头,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第二天一早,我顾不上吃早饭又冲回火车站,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教导队的战友们打来电话,让我别太着急,可我握着电话的手一直在抖,话都说不连贯。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上午十点多,招待所的电话响了,是教导队值班室打来的:“刘干事,你爱人带着孩子已经到教导队了,平安无事!”</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挂了电话,我几乎是飞奔着冲向汽车站,跳上去教导队方向的客运汽车。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倒退,我的眼泪却忍不住涌了上来。四十公里的路程,那天却觉得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来到教导队门口,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宿舍门口的妻子。她抱着孩子,头发有些凌乱,眼睛红红的,身上的衣服沾着灰尘,看到我来了,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圈就红了。我冲过去一把将她们娘俩紧紧抱在怀里,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咿呀哭了起来,可我却止不住眼泪,滚烫的泪水滴在妻子和女儿的肩膀上。</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来才知道,妻子从临湘坐长途客车去路口站的路上,车子半路抛锚了。司机修了半个多小时也没修好,等拦到另一辆过路车赶到路口站时,那趟直达洛阳的火车已开走了。她抱着孩子在车站哭了鼻子,又硬着头皮去改签,只好坐上了一趟需要在郑州中转的火车。</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由于是改签票,没有座位,有好心人同意让孩子挤挤坐着,但孩子在火车上又哭又闹,她一路带着孩子没敢合眼,既要看好行李,又要哄孩子,到郑州中转时差点赶不上换乘的火车。直到第二天凌晨 6 点,火车才终于抵达洛阳站。下车后,她不知道我在哪,也不敢停留,想着直接去部队更稳妥,就凭着我信里写的地址,抱着孩子找寻着到汽车站,坐上了去教导队的早班车。</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听着妻子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路的波折,我看着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孩子脸上的泪痕,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那一路的艰辛,她没诉多少苦,可我能想象出一个年轻母亲带着幼儿在陌生的车站奔波、在摇晃的火车上煎熬的场景。</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次家属来队的经历,让我真正体会了,军人的牺牲不止在战场上,更在日复一日的坚守里:它是青春年华里与爱人的聚少离多,是孩子成长中缺失的陪伴,是父母老去时无法尽孝的遗憾。而军属的付出,更是鲜为人知——她们用柔弱的肩膀扛起家庭的重担,用漫长的等待诠释爱的深度,用无声的理解支撑着军人的信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就像那列绿皮火车,军人的生活里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更多的是平凡日子里的坚守与牵挂。但正是这份坚守,让家国平安有了最坚实的依靠;正是这份牵挂,让军人的奉献有了最温暖的归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附:好友精彩点评(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