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有位歌手,曾唱过一首《山阴路的夏天》,让山阴路变得出名了。歌中唱到“你是否还记得我山阴路八楼的房间,房间里唱歌的日日夜夜”,其实山阴路上最高只有七楼,而我曾在这里的七楼住过五年。但这首半唱半吟的旋律,依然勾起我曾经的回忆,一算不觉一惊,我离开山阴路已然二十多个年头。</p><p class="ql-block"> 山阴路是鼓楼区一条小巷,小巷不宽,勉强通小车,道路不长,四五百米。从最南处的巷口朝着东北方向插入,一道S形弧线与几条不知方向的小道交汇。这里的小道窄短,有如迷宫一般,但道路格局与颐和路极为相似,这倒印证了百度介绍此路“建于民国《首都规划》之后”的说法。这里与颐和路街区也就隔条北京西路,但颐和路别墅连片是著名的民国使馆区,而这个街区只是在北京西路和宁海路街边有些民国别墅外,其余大都是普通民居及拆迁后建的现代小楼,猜想是当年开发建设较迟的缘故吧。但这里也还是有些名人故居的,如傅抱石、孙科、邵力之故居和意大利大使馆、中英文化交流协会旧址等。还有这里几条路名也很雅致,山阴路、仙霞路、匡庐路、剑阁路、天目路…让人挺有联想。</p><p class="ql-block"> 从汉口西路步入山阴路,坡行不到百米,右手有幢七层楼,90年起我曾住了五年。这是幢回迁房,未等验收交付,就被拆迁户抢先入住,我单位只拿到剩下顶楼小屋。那年单位将七楼的一套两室间毛坯房分给了我。这是一间四十多平米的片式房,南北两头各是一个房间,中间有个走廊,边上是狭小的厨房和卫生间,厨房卫生间窗户开在一个封闭的天井里。朝南房间外是开放阳台,阳台东西两侧紧挨邻居的阳台,之间只有薄墙相隔。西隔壁是我同一单元的邻居,东隔壁住着我同学、同事伟峰,他的隔壁也是同事居住。在当年能分到这样一套房屋已让人直烧高香,至于房子的诸多不足就姑且不论了。</p><p class="ql-block"> 凭心而论,山阴路的区位确实在南京算是首曲一指。朝南朝西分别是南京师范大学和河海大学,向东向北不远分别是力学小学和二十九中,只是当年大家对学区的慨念还不强。这里生活也极为方便,扬州路、宁海路有粮店菜场商店饭铺,步行几分钟即可,所以这里算是书苑墨香与市井烟火最佳的交融之地了。当然最贴心的是楼前便是单位,每天听着单位的铃声上下班。楼下路边有个烧饼铺,摊主是位矮小壮实的苏北小伙,终日围着桶炉忙碌,那油条焦黄喷香,烧饼香脆棉酥,那几年任凭战斗的早晨如何紧张,有它在我肠胃就不曾受过委屈。</p><p class="ql-block"> 不过,置身市井丛中也有无奈,这帮回迁市民抢住楼房后,却依然沿袭着小杂院的生活习惯,坛坛罐罐破桌烂凳占据半幅楼道,入户门前狭小的通道能当成客厅,或光膀纳凉睡觉,或摘菜洗衣做饭,还有几家更象是凶神恶煞,经常是喝酒打牌乌烟瘴气的。每次上楼就象要穿过人家客厅一样别扭,生怕碰翻脚下的古董,还要躲开那一双双凶戾的目光。住隔壁的这对老夫妻,看着人挺豪爽客气,但半夜常有一双颤巍的手伸过墙来,接我家阳台的水笼头,不时还会探头瞄上房间一眼,让人不寒而栗。六楼则住着他儿子一家,儿子整天喜欢光着肥胖的上身,妻子则是涂脂抺粉妖艳女人,俩人三天两头撒泼吵架闹离婚。那几年住在这里真是心惊胆战如履薄冰,好在妻子是个警察,一身警服多少还有点威慑力。</p><p class="ql-block"> 最伤脑筋的是用水问题,临时接入的自来水压力根本压不上七楼。于是我们七楼三家同事挖空心思,从单位楼顶的水箱拉了根透明塑料水管,横跨二十来米长空,靠着高低落差将水引入家中。开始数月尚可,水质权且不论,用水尚能保证,但三个月水管内壁就长出青苔,逐渐水流滞缓直至堵塞。于是我们又一次次爬上单位楼顶,用打气筒来疏通堵塞的水管,冲出的脱落青苔犹如猪肠一般恶心。后来又想办法在家里安装水泵,让水能流得更快更畅。唉!那个缺水的日子让我焦虑烦忧、夜不能寐,也一直让我对新婚妻子和新生儿子心存愧疚!</p><p class="ql-block"> 即便这样的环境里,我的孩子还是出生了,隔壁伟峰的孩子也出生了。伟峰小我数月,大学里总逼着他叫哥,他很不服。到南京后他抢先谈恋爱结婚,发誓要在儿子这里翻个身。很快妻子都怀孕了,一比我妻子预产期又早了一个月。原以为胜负已定,谁知他憋到最后居然一炮双响,早产的双胞胎儿子硬比我儿子先出来了三天,哈哈!让他如愿掰回一局。那两年山阴路的七楼,飘着厨房的饭香,流着青春的歌声,又多了孩子们的啼哭欢笑。</p><p class="ql-block"> 初为父母时我们茫然陌生、手足无措,开始曾请过几个月小阿姨,也找附近的邻居照看过,但最后还是在外婆的帮衬下我们自己扶养带大,并很快送入了附近的河海大学幼儿园。初为人父的日子里,浑身好似有使不完的劲,每天七楼要上上下下奔跑无数次,清晨一起床就菜场买菜,中午赶着给儿子做辅食,晚上要抱着孩子下楼玩耍,有时还要扛着煤气罐拎着水桶上楼。我们从新婚的甜蜜里渐渐感知家庭的责任,从初为人父的艰辛中慢慢咂味付出的喜悦。静谧清幽的山阴路上,定格了我们许多艰辛而温馨的画面。周末,我们会带着孩子去南师大的东草坪、南操场,会去河海大学、清凉山,还会去汉中门的大伯家。回忆那曾经的日子,风是柔的,光是亮的!</p><p class="ql-block"> 家属院是那个年代的特色,我家阳台正对单位家属楼,斜对着办公室的窗户,隔着大院能与同事隔空对话,家里有事随时能赶回照应,而单位急事也经常会通宵达旦。那时的领导人性、职工自律,大家生活清贫但精神愉悦,时刻感受着大家庭的温暖。阳台对面是我两位领导家的厨房,他们厨房里的动静常看得清清楚楚,一位领导回家便守着厨房直至熄灯,另一位从不进厨房,难得出现只会下挂面。我们戏言:八小时内我们被领导管着,余下十六小时是我们监管领导。同事相处也很融洽,孩子们放学都会聚在大院奔跑玩耍,周末一声吆喝同事们也会聚一起吃饭打牌。谁家遇事一声招呼同事都会来帮忙。记得搬家时家具冰箱抬上七楼全靠同事,还有些家具得从我家搬到伟峰家中,为省事同事们居然从七楼阳台直接传递过去,更有胆大的还从阳台隔墙外翻爬过去,现在想想还很后怕。</p><p class="ql-block"> 山阴路的日子,犹如一首渐渐淡去的老歌,虽然这里有我步入婚姻、初为人父、转岗升职、拥有人生第一套房等美妙旋律,但那时我们只感到有些悴不及防,又似乎觉得理所应当。我们只是在忙碌充实、辛苦快乐、知足乐观的歌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5.7.2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