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丈量幸福的甜终究会回来

江畔金柳

　　从前那么慢，带一个口信，来回就要等上好几天；从前那么慢，盼着过个年，却总也盼不到过年的那一天。这正如丰子恺先生说的：“从前的日光很慢。车，马，邮件都慢。一个问候，要等上好多天。从前的脚步好慢，从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要走一天的时间。从前的爱情很慢，慢的，用一辈子去等一个人，慢的，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然而，就是从前如此的慢，才让我们深切地感受到原来生活会有如此的甜。

　　记得小时候拜年，大家都是走着去的，近一点的，半天可以一个来回，稍远一点的，那至少需要准备一天的时间，如果遇到天气不好或天色确实已晚，那可能还要在亲戚家留宿一晚。但那时的人，再远的路似乎也不觉得远，在拜年的路上遇见，无论熟悉与否，都会相互礼貌地打个招呼，脸上也总是笑嘻嘻的。

小时候拜年，我是既喜欢又害怕，喜的是不用读书，到处走亲戚，吃美食，怕的是我从小就是个路盲，就连最近、最熟悉的外婆家也会常常走错。每次到外婆家拜年，走到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村口，我总会不自觉地停下来，先在脑海里把曾经留下的记忆翻个遍，确定哪个是正确的入口再走。那一户挨着一户的房子，环成一个回字，你走进去，里面又是一个回字，一个套着一个，曲折蜿蜒，到外婆家拜个年，可真像走迷宫似的，如果一不小心走错了一个回廊，那可能就要多绕上半天。

　　只有在走进最里面的那个回字，看到那个所有回字建筑里最大的天井时，我的心才会放下来，因为这时的我已经可以清楚地确认，外婆家到了。

舅舅、舅妈看到我到来，总是非常热情，非常客气，忙不迭叫我坐下，忙不迭又到厨房给我做甜鸡蛋吃，这是农村拜年必须的，也是大家约定俗成的最高礼仪。在拜年中，大家都喜笑颜开，细数流年，快乐无比。然要数拜年最高兴的，非我的小脚外婆莫属，她平日里很少出去走动，所以，只有在拜年时她才会见到心心念念的亲戚，她的那份高兴，自然异于常人。外公却总是不在家的，他喜欢满村子到处乱跑，但吃饭时他准能掐着点回来。

每次出来拜年唯一让我觉得扫兴的，就是母亲嘱咐我的话：拜年时吃鸡蛋要悠着点，可不能把端来的鸡蛋全吃了，我不明所以，但也只能乖乖照做，尽管那时的孩子是那么的馋。

　　临走，外婆、舅妈都会塞给我一个装着五分或一毛钱的红包，至此，外婆家的年就算拜完了。接下来就是准备去大姨家拜年，那些比母亲年纪小的，自然要她们先来拜年后，我们才会去回年，那时的拜年可真够讲究的。可不讲究也不行啊，在农村，如果谁无意间把哪家亲戚拜年给漏了或把拜年顺序打乱了，那很快就会有“谁家看不起谁家”的话传到耳朵里，光因为拜年就闹出这样那样的矛盾的，真不在少数。

　　除了拜年顺序有讲究，拜年时吃东西也是很有讲究的。有几个菜，大人们都是心知肚明的，摆在桌上，那就是凑个数，看得，吃不得。譬如那碗让人馋得直流口水的油光发亮的“乌肉”，还有那几碗“冻”菜，如鱼冻、肉冻等。如果实在经不住诱惑，动手给吃了点，那下一批来拜年的客人就可能再也看不到桌上这几碗菜了。但小孩往往是不懂的，也似乎懒得去领会大人们时不时“有意无意”传来的眼神，毕竟盼了一年之久，机会难得，所以小孩子在“懂与不懂”间，倒还能解个大人们永远无法解的馋。

　　如今的我们生活大大改善了，那些曾经的垂涎欲滴，在现在看来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就是我们平时吃的菜，也比以前过年吃的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但令人遗憾的是，我们的味蕾不知什么时候起，变得不再那么灵敏了，变得再也无法体会以前仅用“双脚”就可以丈量出来的甜美的味道。我们对过年没有了渴望，没有了期待，甚至有时觉得连拜年都是多余的，所有以前的念念不忘，如今正在不知不觉间与我们渐行渐远。

　　是我们改变了生活，还是生活改变了我们，我们是否已经到了应该静下心来，从繁忙的都市生活中抽出那一丝让我们慢下来的力量，认真地去思考生活本真的意义；我们是否已经到了应该静下心来，从现代快节奏的生活中揿下那一个让我们慢下来的按钮，认真地去体会慢生活带给我们的美好与精致。假如生活带给我们的只是无尽的焦虑和疲惫，根本无法让我们体会到生活的愉悦、美好与精致，甚至我们的内心再也没有一隅的宁静，我们是否已经把真正意义的生活弄丢了。

我自以为，我们的内心应该从来没有失去过对深厚而持久的情感的向往，我们只是疲于应对当下快捷的生活节奏，才没了时间去培育和维系那些需要用时间来沉淀的深刻联系。在繁忙的都市生活中，我们常常被各种自我设定的截止日期所驱使，有时确是身不由己，但我们从未失去找到工作与生活平衡点的能力，我们有能力重新审视并学会欣赏自然的时间节奏，静下心来感受自然的韵律和生命的流转。

　　大家一定听过王菲演唱的《世界赠予我的》：“有人放烟花，有人追晚风，借一缕时光，捧一片星空，停一停，等一等，别匆匆，造梦者造了好梦，值得我称颂 ......”，是否也是深有感触。我觉得，在当下快节奏的社会背景下，很值得我们仔细聆听，深思领悟。我深信，“双脚”丈量幸福的甜终究会回来，就在不久的将来。

图片/网络（致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