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久被骄阳炙古城,忽逢骤雨涤尘清。</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风携凉意穿窗入,云卷残雷绕殿鸣。</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渭水新添三尺绿,终南远送数峰明。</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晨阶更有苔痕润,不负长安一夜晴。</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清晨推窗的刹那,雨幕正沿着楼边倾泻。豆大的雨珠砸在窗台上绽成碎玉,混着穿堂风卷来泥土的气息</b><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b style="font-size:22px;">这场迟了十多天的夏雨,终于给被热浪裹挟的关中平原撕开一道清凉的口子。我伏在窗边望着檐下的水帘,忽然想起昨日菜市场遇见的王兄。他黝黑的额上渗着油汗,攥着皱巴巴的购物袋在卖菜摊位前反复念叨:“再不下雨,地里的辣子就真要绝收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这场雨,来得有多迫切?手机里存着自</b><span style="font-size:22px;">7</span><b style="font-size:22px;">月</b><span style="font-size:22px;">14</span><b style="font-size:22px;">日起的高温预警短信,</b><span style="font-size:22px;">10639321</span><b style="font-size:22px;">这个号码像位固执的信使,每日准时送来</b><span style="font-size:22px;">40℃</span><b style="font-size:22px;">以上的红色警报。小区门口的柏油路被晒得发软,傍晚散步时能看见鞋底粘起的沥青丝;黑河水库水位退了半米,岸边泥块裂成蛛网;就连秦岭深处的农家乐,也挤满了带着凉席出逃的城里人。朋友圈里,一半是山里溪流潺潺的惬意,一半是平原玉米地卷着热浪的焦渴。本该舒展的叶片蜷成细条,像被烈日抽干了所有力气。</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这样的干渴,让我想起五十年前的夏日。那时跟着父亲去渭河滩浇地,渠水刚漫过脚踝,就被干裂的土地吸得精光。光着脚踩进泥里,我突然被陷住的脚脖子吓得大哭,父亲却笑着往我脚上抹泥:“这是土地在喊渴呢。”他握着木瓢舀起渠水,顺着玉米苗根须慢慢浇,水珠落在叶尖的瞬间便蒸腾成白雾。那天回家,我的一只凉鞋在发烫的土路上歪断了鞋带。父亲和我走在夕阳里,影子被拉得老长:“咱农村人,一辈子都在等雨、盼水。”</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可如今的雨,似乎再难浇透农民心里的旱。前几日给老家亲戚打电话,说村里的猕猴桃园半数叶片已枯黄,抽水机从早开到晚,电费竟比卖果子的收入还高。“年轻人都出去了,”他在电话那头叹气,“剩下的老头老太太,连水管都扛不动。”挂了电话翻旧相册,照片里的猕猴桃园还是一片油绿,表哥站在果树下比着剪刀手,背后“科技兴农示范园”的横幅格外醒目。不过二十年,那些曾被寄予厚望的果树,正成片枯死在地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农业现代化”喊了这么多年,电视里总说要让农民摆脱“靠天吃饭”,现实却是化肥涨到一百二一袋,收割机每亩要价八十。年轻人算清账后,宁愿进城送外卖也不碰锄头。村里的土地,要么种上速生杨,要么撂荒,靠近城镇的要么用铁丝网圈起来等征地,剩下的几亩口粮田,真成了“靠天收”。播下种子后,除了偶尔浇浇水,再没人愿花心思侍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或许问题的关键,从不在机器有多先进,而在让土地重新长出希望。去年下乡时,见过一个“共享农庄”:城里人种菜,农民代管,成熟后按比例分成。有位退休教师租了半分地种西红柿,每周开车去浇水,临走总给代管的老乡带些水果。“不是为省买菜钱,”他说,“是想让娃知道粮食咋长出来的。”那片地里的西红柿长得不算周正,歪歪扭扭的,摘下时却带着阳光的味道,比超市里的大棚果甜得多。</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雨还在下,窗玻璃上的水流汇成小溪。远处屋顶腾起白烟,是雨水落在滚烫的瓦片上蒸腾的热气,像极了小时候父亲浇地时的场景。忽然明白,解决三农问题或许就像这场雨。不能只靠科技的“人工降雨”,更要让土地与人心重新相连。当年轻人愿意回来,当种地能换来体面生活,当天灾来临时农民不再孤立无援,那时的雨,才能真正浇活干涸的田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手机响了,是王兄发来的视频。他家地里的辣子苗正借着雨势舒展叶片,他笑着把镜头对准天空:“这雨下得好!明年,我让儿子回来搭大棚。”雨丝在镜头里闪闪发亮,像撒在地里的星子。改变或许很慢,但只要有人还在盼雨、还在侍弄土地,总有抽新芽的那天。</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