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后，男人找上了门（下）

墨香笔畅

女人原本无意理会他，但当他低声下气地承诺：“以后再也不打牌了，挣的钱全交给你，好好养家养孩子。”她才心软，答应了。她去了医院，与那家人周旋了一整周。起初是好言相劝，后来唇枪舌剑，她做生意靠的就是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对方一家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一周后，那家人也觉得闹不出什么名堂，原本只是想讹点钱，见她不好惹，便不再狮子大开口，最后只赔了五百元营养费。

这事过后，男人确实安分了一阵子，拉货的运费也按时交了回来。那段时间，家里难得平静。男人跑运输，有时路过家门口，也会带货主回来吃饭歇脚。无论男女，她都热情招待，只盼日后人家能多照顾他的生意。然而好景不长，男人又开始故态复萌，交回来的钱越来越少，甚至夜不归宿。她怀疑他又去赌了，为了控制他，每次他一回来，她便将他的钱包洗劫一空，只留下够买烟的钱，修车费则要凭发票报销。

男人被她捏住了命门，怒火中烧：“你这个女人，一天到晚就知道钱！”“对，我就是只知道钱，不然你能有车开？”她伶牙俐齿，男人吵不过，便动起手来。他力气大，那是开拖拉机时摇发动机练出来的手劲，一拳下去，她痛得骨头都像要裂开。她只能嘶声怒骂，男人却干脆不再回家，连一分钱也不给了。她悔恨不已，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支持他买车，不该卖掉自己的布匹摊子。如今他开着车逍遥自在，而她却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手段。

没钱时，她便带着孩子去找他要学费、生活费。有一年冬天，儿子哭着回来告诉她，他看见爸爸的车停在街上，车厢里装着甘蔗、苹果和一筐肉，驾驶室里坐着一个女人。儿子上前要钱，男人却冷冷地说没有，便开车与那女人离去。起初，她以为那女人只是货主，没多想，只恨他的绝情——连儿子都一毛不拔，却舍得把钱输在牌桌上。

后来，她渐渐听闻风声，男人与那女人早已形同夫妻，那女人从不付运费，两人关系暧昧。她气得头脑发懵，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那是她用全部积蓄买的车，他连本钱都没还清，如今却便宜了别的女人。她开始四处打听他们的行踪，想将他们当场抓包，可他仿佛有顺风耳、千里眼，每次她还未到，他们便消失无踪。周围的人似乎都在为他通风报信，她束手无策。

为了生计，她重新摆摊，本钱不多，便进些布鞋、袜子来卖。一天，她骑车去摆摊，意外看见那男人与那女人亲密地走在街上。那女人比她年轻，穿着时髦，金饰满身，刺眼的光芒让她心头一紧。她猛地将车一扔，冲上前去，一把揪住女人的头发。女人猝不及防，仰头惨叫。她冷笑一声，今日便要鱼死网破，死死不放。冷不防背上一阵剧痛，男人一拳砸下，她咬牙坚持，手却越发无力。男人见状，扑上来狠扭她的胳膊，她痛得几乎脱力，女人趁机挣脱，仓皇逃走。

男人为防她追去，仍死死钳住她，她绝望地看着那女人远去，嘶喊着：“谁能帮帮我……”却无人伸出援手，众人只是看热闹。事件落幕，只剩她一人坐在地上，泪水滑落。她的心碎成了冰渣，又冷又痛。回到家，孩子们见她狼狈模样，纷纷围上前来。女儿已懂事，看见她红肿的手腕与青紫的伤痕，便知母亲遭遇了什么。母子三人抱头痛哭。

离婚的念头在她心中翻涌，可女儿即将高考，她不愿在此时影响她。男人自此再未归家，她隐忍着，撑到女儿考上大学，也征求了儿女的意见。最终，她提出离婚。房子一人一半，存款几乎为零，只有一辆车。男人无力补偿，只打了张两万元的欠条。谈及子女抚养，她心存私念——女儿要读书，学费还需男人负担；儿子学业不佳，跟父亲学开车或可谋生；房子必须由子女继承，不能便宜了那女人。于是，她将儿女留给他，独自离开。

未曾想，这个决定竟害了所有人。离婚后，男人迅速走下坡路，沉溺牌桌，那女人也只知搜刮他，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短短几年，车被卖掉，赌债缠身，他落魄到只能去广东打工。所幸女儿已大学毕业工作，儿子也外出打工谋生。她则帮着带孙子、外孙。男人偶尔回来，租个房子与女人厮混，却从不给子女一分钱，他的口头禅是：“我已经把他们养到十八岁，任务完成了。”

多年过去，儿女各自成家立业，他也年岁渐长。某日，她听人说，男人被那女人赶出门，衣物被扔在街头，无处可去。年老体衰，他再难打工，只能回到老宅，那里有他一半的房子。儿子已在旁建了新房，老屋空着，他便独居于此，邋遢不堪。儿媳厌恶他，将门紧闭，防止他靠近。不明真相的人指责儿子儿媳不孝，村干部也来调解，说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儿女应尽赡养义务。

儿子儿媳无奈，只得每月送米送钱。没过一年，他突发脑梗，半边手脚瘫痪，大小便失禁。夫妻二人因此争吵不断，儿媳几欲离婚。她无奈之下，只得搬回儿子家。她从未再婚，那段婚姻已将她伤得彻底。离婚三十年后，她看着眼前这个害得全家不得安宁的老头，头发稀疏，门牙掉落，窝在床上像一堆破烂。

她将他绑在助行器上，每天逼他行走，只有他能自理，才不会拖累儿子，儿媳也才会安生。她无法责怪儿媳，天道轮回，若当年他对子女多些关爱，对家庭多些责任，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许多不知情的人见她如此对待老头，都说她凶悍。但她心里清楚，与当年他打她的狠劲相比，她已算是仁至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