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蓖麻俗称蔴子,蓖麻的花自然就叫蔴花了。有时候与朋友说起吃蔴花,还以为是天津出产的油炸大麻花,人们禁不住哄堂大笑。也确实是“天津的麻花”——满拧了。</p><p class="ql-block">我小的时候,正是老百姓的日子最难过的时候,平时就饭吃的根本没有什么菜,基本上都是把一些能入口的、有钱人根本不吃的那些东西都当做了就饭的菜。我曾经写过一篇《咸菜缸》,说的就是那时的情景。真的,那时候,人饿得眼珠子发蓝,什么不吃?红薯叶、南瓜叶、白菜帮......什么都能吃得十分香甜。腌制蔴花就是其中的一种。</p><p class="ql-block">我们所吃的蔴花,当然不会是蓖麻生长盛期的蓖麻花,不是不想吃,而是舍不得。你想,那时候庄稼人就仗着种一点蓖麻换油吃,怎么舍得才开花就把它吃了呢?所以,人们所吃的,都是秋后被霜打过以后不能再长蓖麻的蓖麻花。</p><p class="ql-block">每当下过霜以后,母亲都会带着我们到蓖麻地里去捋蔴花。不管是正在开花的花骨朵,还是尚未开化的蓓蕾,或者已经长得半大的蓖麻,都会一股脑儿敛在篮子里。回家以后,母亲会把它仔细地摘好,在凉水中浸泡二至三天,再捞出来用清水洗净,然后用锅煮。煮到多半熟的时候,就开始腌制了。先是用和面的大瓦盆,把煮熟的麻花加上盐、香料拌匀,再把它装到专门腌制咸菜的坛子里,把坛口封好,过一两天就可以食用了。每到吃饭的时候,母亲就会拿着一只硕大的海湾,盛来满满的一碗麻花,让我们就饭吃。如果有客人,母亲还会奢侈一把,往里面滴上几滴香油。夹一口送到嘴里,细品一下,只觉得有一种奇异的香味儿,香香的,咸咸的,刺激的你胃口大开,一个窝窝头三下五除二就吞下去了。</p><p class="ql-block">我特别喜欢吃那里面的已经成型的蓖麻籽,牙齿一咬,蓖麻籽清脆的就爆开了。本来就是用来榨油的蓖麻,加上香料,经过腌制,吃起来就格外的香。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它,有人就嫌它有一种淡淡的异味儿。不过,那年代,有就饭的就不错了,那里还顾得挑什么口味?不爱吃照样吃的不少。</p><p class="ql-block">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已经很少有人再去吃它了,甚至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它。不过,它却一直牢牢的铭刻在我的心里。近些年兴起一股怀旧热,其中包括过去的各种食物。很多过去做法的小吃都经过新的包装重新回到了人们的餐桌上。但是,却从未有人提起过蔴花。我每每与母亲提起,她总是会嘲笑我,说我是“净想吃些个风干屁”。也确实,现在连种蓖麻的都少了,我曾经在下乡的时候留意过,几乎再也看不到蓖麻的影子。妻子倒是个有心人,有一次她回娘家的时候,发现村里有种蓖麻的,就给我带了一些回来。她与母亲按照过去的法子特意为我腌制了,但是,当我重新品尝的时候,却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滋味儿了,与我记忆当中那美妙的滋味简直是天壤之别。</p><p class="ql-block">我问妻子,是不是采摘蔴花的时候,那些蔴花已经枯干了?母亲说,什么枯干了,还不是现在嘴富了?山珍海味都吃不出好吃来了,一个破蔴花那里还搪得了你的口?也别说你,反正你就说下黄天表来我也不想吃它了。仔细想想母亲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当年乾隆皇帝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不也是这个德性吗?年代变了,生活变了,人也变了。不再是当年的人,不再是当年的心情,自然也就不是当年的那个滋味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