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书林：《晚熟的人》

风清杨

手里的这本莫言的《晚熟的人》，由人民文学出版社2020年8月北京第一版，2020年9月第4次印刷，大32开精装本，本书由12篇中篇小说或纪实小说组成，只所以说是纪实小说，是因为有不少篇小说中都提到了作者自己，比如说，第一篇《左镰》中的小引就说：各位读者，真有点不好意思，我在长篇小说《丰乳肥臀》、中篇小说《透明的红萝卜》、短篇小说《姑妈的宝刀》里……等等，《晚熟的人》是这部小说集中的第二篇。

莫言是中国首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遗憾是，我还没有读过莫言的作品，记得早些年读过他的《檀香刑》，故事情节好像是一对父子刽子手继承发扬了祖传的斩杀犯人的一种酷刑等等。张艺谋导演的电影《红高粱》就改编于莫言的作品。读了本书的介绍才知道，原来电影《霸王别姬》也是莫言的作品。这部《晚熟的人》作品集，小说大部分以作者的家乡高密为背景，描绘的都是作者成长时期的亲身经历或发生在作者身边的事，极具年代感和代入感。其次，小说描写的故事跌宕起伏，富有哲理，给读者启发，有《三言二拍》之韵味。值得一提的是，12篇小说中的人物基本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人物个性非常鲜明有特点，让读者过目不忘。如，在小说《左镰》中，“我”和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欺负了刘老三的傻儿子喜子和为了保护哥哥一同挨打的妹妹欢子。“我”为了不挨父亲的打，就把打喜子的责任推到了玩伴田奎身上，结果是田奎的父亲为此剁掉了田奎的右手，从此以后，田奎割草收成熟的麦子就只能用左镰了。若干年以后，命运多舛守寡的欢子带着孩子又改嫁给了为了她而被父亲躲了右手的田奎，无法预知的命运从终点又奇妙的回到了起点。田奎不是主角，在小说中出现的次数也很少，但通过田奎简单的割草这个肢体行动和简单的几句对话，使田奎这个人物形象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了读者的面前。小说没有告诉读者打傻子喜子的责任是不是田奎，留下了悬念让读者自己去想，故事的发展一波三折，兜兜转转让读者惊出一身冷汗，唏嘘不已。

《晚熟的人》能做为这部小说的书名，一定是作者最满意的作品，故事梗概是：“我”带着法国朋友回到故居游玩，在故居遇到了蒋二，于是回忆起了一系列与蒋二、常林等人相关的回忆往事，最后在蒋二的邀请下，“我”与日本友人观赏完最后一场令人尴尬的武术作戏表演。晚熟的人的代表人叫蒋二。据说，他早年脑子出现过一点问题，村里人都把他当傻瓜看待。“但事实证明，他是村里最精明的人。他前些年是装傻，因为装傻，在未免除农业税和各级提留之前，他一分钱也没交过。”“大哥，你们都说我装傻，其实我不是装傻，我们老蒋有个特点，那就是：晚熟！当别人聪明伶俐时，我们又傻又呆；当别人心机用尽渐入佳境时，我们恰好灵魂开窍，过目不忘、过目成诵、昏眼变明、秃头生毛，我就是个例子。”这是蒋二，人称蒋天下，解释自己“傻”时候说的话。有晚熟就有早熟，早熟的人叫常林。他在与单雄飞对决前，振振有词，出口成章。单雄飞问他：“想不到你还满嘴豪言壮语呢！从哪儿学的？”他回答说：“这还用学？老子早熟，生来就会！” 有的人，小时胆小，后来胆越来越大；有的人少时胆大，长大后越来越小，这就是晚熟和早熟的区别。“晚熟”的蒋二都做过哪些不成熟的事呢？因为姓氏抱怨自己的亲爹：“爹呀爹呀，姓狗姓猫也比姓蒋好啊！”借着“我”的名气发财，旧居摆摊卖书，兼销当地土特产，建屋出租做买卖，装傻瓜避免交税。突然的邀请“我”参与发言再次借助莫言的名气烘托氛围，谋取私利。在滞洪区非法用地，聘请旧时伙伴的儿子参演丑角，导演一出富有政治意味的“革命”擂台武术。读完小说，读者就会发现，常林根本算不上是早熟的人，只是一个冒冒失失的人；冒失的连喝“百草枯”的勇气都有，以至于命都丢了，而那个晚熟人物的代表蒋二其实也算不上是晚熟的人，而是一个需要继续“成熟”的人，因为以上的事情不是一个“晚熟”的人所能干出来的。蒋二不是晚熟，他需要成熟，以至于在故事最后，“我”对蒋二所说的话是：“继续晚熟吧。” 巧妙地讽刺了“蒋二”这个幼稚，自私，爱占便宜，趾高气扬的小人得志形象。

《斗士》说的是一个当过村支书的方德明和一个叫武功的人在特殊年代的恩恩怨怨。两人为此斗了一辈子，正如武功自己所说“人活一辈子，争的就是一口气”。武功家庭出生不好，连老婆都讨不到，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命贱。但他好惹事，敢和村里最有力气的王魁打架。自己占不到便宜，就揭露王魁老婆的隐私，成功的逼走了王魁。偷着用农药毒死仇家的猪、放火烧掉别人家的玉米杆，又活生生耗走了自己的敌人方德明，自己又被批准为村里的“五保户”，可武功那颗被仇恨屈辱浸泡了半辈子的心仍然没有平和一丁点。武功是一个笑到最后的胜利者，一个睚眦必报的凶残的弱者。小说描绘的武功，其实是一个非常可怜的小人物，值得让人同情。或许是因为弱小，他又成为了一个凶残的报复者，正应了一句老话“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武功的小人物形象极具画面感。人生在世，谁都不容易。

《等待摩西》中的柳彼得、马秀美等小人物的故事也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柳彼得勾引了同村的美女马秀美，被家人撵出了村子。改革开放以后，柳彼得却成为了村里的首发，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久，柳彼得丢下老婆和孩子失踪了，这一去就是三十多年，谁都为马秀美和她的二个女儿打抱不平，包括作者自己。三十五年以后，柳彼得出现了，作者去看望已经改了名字的柳摩西，这才发现，入了教会的马秀美根本不生气，所有的人都不在意柳彼得的在于否，一切都似乎很正常，只有身为局外人的作者自己才感觉不正常。不了解事情的内幕，替别人瞎操心。人生在世，起起落落。铺满了荆棘。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谁都不知道前面的路，走好自己的路就行了。《诗人金希普》《表弟宁赛叶》中的文艺青年金希普和宁赛叶，两人都不能正确的认清自己，多年来却一直怀揣着当诗人和文学家的梦想不能自拔，可人生之路哪有一帆风顺，最后，金希普沦落成为一个骗子，而宁赛叶成为了一个满嘴都是怨言的愤青。其次，《地主的眼神》中的老地主孙敬贤、《天下太平》中的小奥、张二昆、《红唇绿嘴》中的高参、《火把与口哨》中的三婶顾双红、杨结巴、三叔等等小人物都个性鲜明及具特点，把那个特殊年代荒诞的故事演绎的精彩绝伦。

总而言之，《晚熟的人》非常耐读。记得有名家说过这样的话，大概意思就是说一篇小说能不能吸引人，只需要看开头的几段文字，不会超过十行，如果十行以后还有读下去的兴趣，这绝对是一篇成功的小说。《晚熟的人》中12篇小说都不算长，每篇小说的前几段恰好就很吸引读者，符合标准。在不知不觉间，近四百多页的书就到了最后一页。合上书，感觉是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