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之外

晚霞

一声蝉鸣，犹在耳畔。莫非它竟来到室内？又藏身何处？本欲推门的手停住，转身寻觅。声源似在客厅空调角落，近前却杳无踪迹。待鸣声再起，凝神细辨，终在阳台纱窗右上角发现了它。

这只蝉似乎格外爱叫，亦不像同类那般胆怯。因为每次鸣叫的间隙不过十数秒，对我的靠近亦毫不在意。

就这样细观、静听，不知不觉，二十分钟悄然流逝。

蓦然忆起几年前的情景。无论时间、心境、感受，都与那次蝉的造访惊人相似。带着一丝讶异，点开某个平台，翻出旧日记录：五年前、7月19日、蝉停驻纱窗的位置、背上电脑包、拿起车钥匙、推开屋门的一瞬……除日期相差一日外，所有细节竟高度重合。网页链接

二十分钟，在人生长河中不过一瞬，却因这一声声蝉鸣，让我感受到了它的不同。我不知如此停留有何价值，但能顺从内心真切意愿，本身便是意义。

终于还是推门而出，将蝉鸣关在身后。城市喧腾依旧，它的声音瞬间被车流人声吞没。然而，那纱窗上微小生灵的鸣唱，却如我日日接触的一根根极细而坚韧的丝线，固执地萦绕心头，牵动着思绪。

路旁绿树一闪而过，蝉声却不绝于耳，此起彼伏，如沸腾的潮水奔涌不息。忽而想到：这只蝉曾在地下蛰伏多年，方得以破土而出，在阳光下发出这短暂而高亢的生命回响。原来那嘹亮，是以长久的沉寂为代价。

车轮一路向前，后视镜里映出许多张行色匆匆的面孔。人类的我们皆在奔赴各自的目标，如同那幽暗中潜行的蝉，向着微光艰难掘进。只是不知，我们是否也终有破土而出、迎光高唱的一刻？

恍惚记得，五年前的此时，阳光也是这般炽烈，蝉鸣亦同样响亮，只是不知当年那只蝉，今又飞往何方？

而俗世烟火中的自己，依旧为了柴米油盐而奔忙。近乎复刻般的巧合，莫不是蝉的善意，再次提醒自己，需要去思索些什么。

摁下自动键，车窗玻璃缓缓闭合。阳光明亮，气温升腾，又是一日炽热难耐，蝉鸣仍隐约可闻，窗外人潮汹涌，而这些不知疲倦的鸣唱，不肯停歇的匆急。正是对生命本身倔强的宣誓。它无需理由，更不为打动谁，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完成自己本应完成的使命。

蝉声仍在弥漫，心底那根细丝轻轻地颤动着：生命纵使微末如尘，亦自有其回声；我们又何尝不是各自世界的鸣蝉？当命运之门最终闭合时，唯愿我们也能留下那一声清澈的回响——不为惊动世界，只为证明自己曾如此真实而炽热地存在过。

蝉声倏然而止，因为我步入了生活的寻常，坐在办公桌前，四周坚硬的墙体将我与这个世界隔离，我需要平心静气，一如往日在枯燥的数字中穿行。

但我不会忘记那一只来到窗前的蝉，那一声声蝉的鸣唱。因为，它会沉入生命深处，为每一次平凡的呼吸，注入回响。

（有图片取自网络，感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