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的刻度 <p class="ql-block">失业的第一周 </p><p class="ql-block">陈建平每天依然在早晨七点醒来。 </p><p class="ql-block">闹钟没响，生物钟却像一根紧绷的弦，猛地把他从混沌的梦里拽出来。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恍惚间以为自己只是醒得太早，还能再躺一会儿。可下一秒，记忆像一盆冷水浇下来——他已经不用赶地铁了。 </p><p class="ql-block">他侧过头，林秀芬背对着他，呼吸均匀。她昨晚熬到凌晨，在招聘网站上翻找合适的岗位，最后趴在电脑前睡着。陈建平轻手轻脚地起身，怕惊醒她。 </p><p class="ql-block">厨房里，他烧水、煮粥，动作比平时慢。以前他总抱怨早晨太赶，连喝口热豆浆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时间多得能数清米粒在锅里翻滚的次数。 </p><p class="ql-block">朵朵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看见他，愣了一下：“爸爸今天不上班？” </p><p class="ql-block">“嗯，爸爸最近……在家。”他低头搅着粥，不敢看女儿的眼睛。 </p><p class="ql-block">朵朵却突然笑起来：“那你能送我去幼儿园吗？” </p><p class="ql-block">他点点头，喉咙发紧。 </p><p class="ql-block">送完孩子，他站在幼儿园门口，看着其他家长匆匆离去——他们都有地方可去。而他站在初春的风里，手里攥着空荡荡的公交卡，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菜市场的经济学</p><p class="ql-block">林秀芬开始记账。 </p><p class="ql-block">以前她买菜从不看价，现在却会在菜市场转三圈，等摊主快收摊时去买蔫了的打折青菜。她学会了把排骨分成三顿吃，学会了用豆腐代替肉末，学会了在超市关门前抢购临期牛奶。 </p><p class="ql-block">“今天菠菜便宜，两块五一斤。”她一边摘菜，一边故作轻松地说。 </p><p class="ql-block">陈建平站在旁边，想帮忙，却发现自己连择菜都不如她利索。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家一直是她在精打细算地撑着，而他只是按月交钱，从没真正算过一笔账。 </p><p class="ql-block">晚上，他偷偷翻出那张存折。 </p><p class="ql-block">三万六千块。 </p><p class="ql-block">是他们结婚时存的，林秀芬一直没动，说是“救命钱”。 </p><p class="ql-block">现在，它就是救命钱。 </p><p class="ql-block">第三节：招聘会的荒诞剧</p><p class="ql-block">他去参加了一场IT行业招聘会。 </p><p class="ql-block">会场挤满了人，空气里弥漫着廉价西装和焦虑的汗味。HR们的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像自动应答机器人一样重复：“简历放这儿，有消息会通知。” </p><p class="ql-block">一家小公司的面试官翻着他的简历，皱眉：“35岁？我们更倾向招年轻人，能加班。” </p><p class="ql-block">另一家问：“你能接受降薪30%吗？现在行情不好。” </p><p class="ql-block">还有一家直接说：“你之前的公司裁员了吧？我们怕你适应不了新环境。” </p><p class="ql-block">他走出会场，站在天桥上抽烟。 </p><p class="ql-block">下面车流如织，每个人都在奔赴某个目的地，只有他站在原地，像被时代甩下的一粒尘埃。 </p><p class="ql-block">朵朵的生日蛋糕</p><p class="ql-block">朵朵生日那天，林秀芬早早订了一个小蛋糕。 </p><p class="ql-block">“爸爸，你以后真的不去上班了吗？”朵朵舔着奶油，突然问。 </p><p class="ql-block">陈建平捏着塑料叉子的手一顿。 </p><p class="ql-block">“爸爸在找新工作。”林秀芬赶紧接话。 </p><p class="ql-block">“那找到了吗？” </p><p class="ql-block">“快了。” </p><p class="ql-block">晚上，朵朵睡着后，林秀芬轻声说：“要不……我先去找个兼职？” </p><p class="ql-block">陈建平猛地抬头：“不行。” </p><p class="ql-block">“可光靠失业金撑不了多久……” </p><p class="ql-block">“我来想办法。”他打断她，声音低哑。 </p><p class="ql-block">深夜的简历投递</p><p class="ql-block">他开始熬夜投简历。 </p><p class="ql-block">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像一层苍白的霜。LinkedIn、猎聘、Boss直聘……他机械地填写信息，上传简历，然后盯着“已投递”的标识发呆。 </p><p class="ql-block">有时候，他会突然停下，盯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写过代码、修过服务器、组装过女儿的玩具，现在却只能一遍遍刷新邮箱，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来的回复。 </p><p class="ql-block">林秀芬半夜醒来，看见他还在电脑前，轻轻走过来，把手搭在他肩上。 </p><p class="ql-block">“睡吧。”她说。 </p><p class="ql-block">他点点头，却在她回房后，又点开了一封新的招聘邮件。 </p><p class="ql-block">重新开始</p><p class="ql-block">一个月后，他接到一个电话。 </p><p class="ql-block">是一家小创业公司的技术主管打来的，问他愿不愿意做外包项目，薪水只有以前的一半。 </p><p class="ql-block">他沉默了两秒，说：“好。” </p><p class="ql-block">挂掉电话，他走进厨房，林秀芬正在切土豆。 </p><p class="ql-block">“找到活了。”他说。 </p><p class="ql-block">她刀一顿，抬头看他，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垂下：“多少钱？” </p><p class="ql-block">“不多，但……够房贷。” </p><p class="ql-block">她没说话，继续切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很轻，却一下一下，像在数着日子。 </p><p class="ql-block">晚上，朵朵趴在他腿上问：“爸爸，你明天要去上班了吗？” </p><p class="ql-block">“嗯。” </p><p class="ql-block">“那你还会接我放学吗？” </p><p class="ql-block">他摸了摸她的头：“尽量。” </p><p class="ql-block">窗外，城市的灯光依旧冷漠，但厨房的灯亮着，锅里炖着土豆牛肉，香气弥漫。 </p><p class="ql-block">他们还在生活。 </p><p class="ql-block">他们必须生活。（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