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手神偷

野鹤

那一天，点长裴树生和我做伴到得利寺去。我们俩走的是山间小路，翻过几道山岭后走进了直通得利寺的两狼沟。 小裴子一帮人是六四年下乡老资格的“知青”，来到此地已经过了八年多了。他没在学校里读过几年书，但平常日子肯于学习，因而见多识广。他性格开朗喜欢说笑，为人真诚热心，关键时刻绝不会让你吃亏。有他作伴游山逛景，真的很惬意。 我们说说笑笑，在山沟里走了两个时辰。眼见要走出沟口，突然间小裴子扯了我一把，紧张地喊到：“蛇，蛇！” 我却不以为然，转头瞅了他一眼：“你又吓唬我！我是被吓大…” 一个“的”字没吐出口，口中的疑问变成了惊叹。顺着他的眼神所向，我也看到了不远处溪水旁边的草丛里卧着一条胳膊粗细的蛇，小路就在蛇的旁边。 这条蛇披着土黄色的外衣，脑袋下面的脖子套了几个红色的圆圈，三角形的脑袋上部两个闪闪发光的眼睛，恶狠狠看着我们。蛇很显然已经发现了我俩，并且做好了突击的准备。它身体盘旋，压缩成一个金字塔型的肉身弹簧，全身能量集聚以待爆发。它的脑袋抬起一尺，眼睛犀利，它目标已经明确，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强敌面前，毒蛇通常会先下嘴为强，出其不意咬一嘴。刚才幸亏小裴子眼尖，否则再上前走两步进入它的攻击范围，后果将不堪设想。毒蛇的进攻快如闪电，所谓迅雷不及掩耳。两人之中肯定会有一个人步二驴子的后尘，去找那个姓崔的会治蛇伤的老头，亲身体验老头的精湛医术。 我俩各自握紧了镰刀，瞪大眼睛准备搏斗。毒蛇却观望起来，现在它的想法变了。既然突袭不成对方有了准备，它就不想再主动出击，它打算后发制人。小裴子拖着我又后退几步，远远离开了毒蛇的攻击范围。 毒蛇虽是低级动物，也有大脑会思维。它明白凭它自身血肉之躯和两把镰刀相拼，虽然有绝技，胜算也一定很小。见我们没有侵犯它的意思，它也放了心。于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毒蛇身体旋转脑袋前出，一瞬间钻进草丛深处跑走了。 我俩各自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小裴子说道：“我早就说过，乌鸦当头叫，路上必有灾难，这不是应验了！怎样，害怕吧？” “妈地，对于这种冷血动物，我确实有点紧张。”我老老实实回答。 “我也是！”小裴子附和我的话：“害怕乎，不怕乎？对付这种爬行动物咱俩都不行，张子海在此就好了。他若在此蛇就别想跑了，咱们今晚上又能添一个好菜。” “张子海？我听说他三只手，当过‘ 钳工’被教育过。但‘ 钳工’技术和捉蛇是两回事，能行吗？别让蛇捉了他！”对小裴子的话我表示疑问。 “非也，非也！此话大谬。”小裴子慷慨激昂：“圣人曰，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圣人还曰，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相看。妈地，你干吗要揭人老底？听你的意思，你小子看不起我们！”小裴子话头转向，脸色涨红生起气来。 没想到一句平常的话竟然让他恼怒，我不由得一阵茫然。很快我明白了：守着和尚不能骂秃子，我无意中揭了张子海的老底，同时也触疼了他的疮疤。他们几个都是社会青年，下乡前都在江湖上游荡了几年，八仙过海。他自己虽然不偷窃，毕竟有一些历史拿不到场面上。他如今和张子海一个锅里吃饭，同根连枝休戚与共。 “冤枉，冤枉，天大的冤枉！”事情到了这一步，为了不翻脸我只能辩解：“你我都是地球修理工，彼此半斤对八两，我何以会瞧不起你们？这是言差语错冤假错案…” “你不用解释了！我心里都明白。其实不单是你，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我们这种人都是社会渣子，谁能瞧得起？” 小裴子被我一句话勾起心里不快，显得心情灰暗：“在这个世界上，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命好的人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前程无量，我们几个贱命，从小缺爹少娘，最普通的家庭温暖我们都没有体验过。为了活着在社会上厮混，都沾染了一身毛病，干了不少坏事。正常人看我们都是斜视，既鄙视又警惕，还称呼我们是小痞子，这称呼好听吗？ 虽然如此，我们也有自尊，也有自己的处世之道，你如果瞧不起我们就不对了。我和你讲，看不起我们是你的错，是你自己…” 小裴子话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后面一句话我没听清楚。听意思我猜测他说了一句“狗眼看人低”。我此时不想和他翻脸，只能装傻。 见我没有表示他放心了：“是你不会看人，俗话说是什么什么眼看人低，究竟是什么眼你自己猜吧。总而言之，别看哥们几个平日里低头干活，老老实实不声不响。但几个人都是在江湖里混出来的，各人怀里都揣一把刷子，各有千秋。包括几个女生你都不可小觑，哪天得空我给你讲讲。” “你误解我了！我确实没有瞧不起你们，你们实际挺了不起！我很佩服。”我再一次辩解，话说得言不由衷。 小裴子没听出我的意思，他刚才得了便宜，心里的郁闷像夏天的乌云遇到西北风，很快消散开来：“就拿张子海来说，老天对他实在太不公平。他从小既没有爹也没有妈，什么都没有，是个真正的无产阶级。本来跟着叔叔过，那个叔叔也不是好人，总打他给他气受。他受不住，自己跑到社会上流浪。他先天条件不好，长相尖嘴猴腮，性格又孤僻、倔犟不合群。他这样的人爹爹不亲娘娘不爱，谁见了都想踹两脚，时间长了他性格越发孤僻。 但是他有心机，别看他平日里迷迷糊糊，到了要紧时候眼睛睁开，肯定比你的眼睛大。下乡以前他有个外号，大家叫他神手鼓上蚤。能得到这个美称容易吗？那是因为他能偷会摸跑得还快，只要他看中的东西，没有不能到手的。行内人佩服他，送了他这么一个名字。但是他现在已经金盆洗手改恶从善，老老实实做人了，你不能再门缝里看他。 他除了能偷会摸，还能捉蛇，有绝技。正常人见了心惊胆战的毒蛇他手到擒来，你有这两下子吗？你能称得起神手鼓上蚤？今天他没来是这条蛇的运气。” “神手鼓上蚤？有意思！我到这里有半年了，没听到有人这么叫他。” “那是他以前的外号，下乡以后基本上没人叫了。他确实有绝技，我和你讲一件事。” 小裴子转过脑袋盯紧我：“我今天和你讲的张子海的事，你切不可和别人讲，传出去对张子海影响不好。大家都是好哥们，在一个锅里吃饭，不能背后拆台损伤他的英名。” “放心吧，我不讲就是了，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年，大概是……” 那是六年以前的事了，那时我们到这里不长时间，对这一带的乡村民俗和地理风情的新鲜劲还没过。有一天，我和张子海去得利寺青年点串门，回来时天已经要黑了。我俩沿着公路，转过初家沟沟口的小山包，走到一条山沟的前面。 那条山沟现在人称仙人沟，六年前还没有名字，是无名的荒山沟。山沟里荒凉幽静，沟底和两侧山坡上杂树丛生荆棘末腰。有没有狼我不知道，反正兔子和山鸡很多，还有毒蛇出没。 山沟沟口南向，沟外有一条自东向西流的小河。河水流水涓涓清澈，四季不断，因而被人看成是风水宝地。附近方园十里功德圆满者、都要到那里聚集，或上天堂或下地狱，听候分配。前两年夏天李屯青年点有个小子水库里淹死了，有幸也埋在那里。所以将来有一天我闭上眼睛，也打算到那里去。但是到了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位置。 山沟里新坟旧冢从山底下直排到半山腰，沟里经常烟火缭绕哭声不断。行人走到沟口，不由自主的头皮发麻浑身战栗，三步两步快速离开，没有人愿意在那里耽搁一分钟。 张子海当时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在沟口竟停住了脚步。他抽搐着鼻子闻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你在这里稍等，我去去就来。不待我回答，他急急走进了山沟。我以为他吃多了，憋不住了要方便一下，就站在沟口等他。 十几分钟后他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物，样子兴冲冲的，像是捡到了宝贝。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一条蛇！他手里提着一条一米多长，铁锹把粗细的蛇！ 他右手掐住了蛇的下颚，这是一条土灰色的蛇，身上有一圈一圈不明显的花纹。这样的蛇如果藏在枯草丛里，人轻易看不出来。毒蛇被他掐得面红耳赤，眼睛放出凶光。大嘴张开，尖尖的毒牙露出，恨不得立即咬他一口。蛇努力挣扎，在他的胳膊上绕了好几圈，他却毫不在意，任毒蛇缠绕。看那情形我三魂吓掉两魂，因为那是一条三角形扁平脑袋的蛇，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我不知道这小子身上有什么特异功能，人走在沟外怎么会知道山沟里有条蛇？也不知他用什么卑鄙手段，能在十几分钟里就捉到了这条蛇。那条蛇也很冤，本来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家里，没出来招惹是非。但是祸从天降，被张子海从家里揪了出来。总之而言这事很神秘，许多的问号不能解答，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 这小子兴致勃勃，将蛇提到我面前：‘看看，多肥的一条蛇，是土溜子！这么粗大的土溜子很少见。 ’看到毒蛇凶恶的眼神，我的胆子都要吓破了：‘快，快拿开！ ’ 他却漫不经心，说到：‘这种蛇你可能不认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种蛇的学名蝮蛇，咱们这里叫土溜子，外表和泥土一个颜色。 这蛇很凶很毒的，通常藏在石头堆里或者荒草丛里，瞅人不注意冷不防咬人一口。所以你平常上山时要小心，别惹它。如果让它咬了，那就什么别想了，赶紧让你家李慧珍给你准备衣服和棺木吧。不过目前你不用害怕，有我在你很安全，它奈何不了你。 这东西虽然阴毒，却是难得的宝贝。你今天有福气了，能吃一道大菜，游龙戏凤你知道吗？’ ‘那事我当然知道’。我远远躲开张子海，看那条蛇咬不着我，胆量恢复了一些：‘有一出京剧名叫游龙戏凤，讲的是明朝皇帝朱厚照的故事。那是个风流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尚不满足需求，还经常微服出宫，去青馆红楼寻找美女。 这天大街上碰到了卖酒的李凤姐，凤姐唇红齿白妖冶红艳，真正的绝世美女。朱厚照看着凤姐心里欢喜，立即厚着脸皮贴了上去。他自己是个美男子，风流倜傥还巧嘴滑舌，是天才的泡妞高手。况且他还经过专业培训，风流场上绝对百战百胜。 今日有幸遇到了心仪的美人，朱厚照高兴。他精神抖擞全部本领使出，与李凤姐你来我往，大战一百回合。这两个人一个是人间之龙出手不凡志在必得，一个是凤凰扭捏欲擒故纵。游龙戏凤很是精彩，好戏啊…’ 我还要继续向下讲，却被张子海不客气打断，这小子两步跨到我面前：‘我说的不是京剧，朱厚照调戏李凤姐和我们有什么相干？咱们这里也没有李凤姐可戏，你要戏白素贞倒有一条。 ’ 他将手里的土溜子提了起来：‘ 这个白素贞你敢戏吗？我可以借你一个胆，相信你不敢。 我说的游龙戏凤是一道菜，很有名气的一道汤菜。这道菜营养极为丰富老少皆宜，有滋阴壮阳延年益寿之功效。做这道菜是把鸡和蛇放到一起，加上佐料慢火炖。做好的菜半菜半汤，因而得名游龙戏凤。做这道菜用的鸡要多年养出来的老母鸡，蛇要用毒蛇，炖出来的汤汁才鲜美无比。这条土溜子蛇正和要求，回去以后我再设法弄只老母鸡，吃完后让你美梦二十年不散。 游龙戏凤天下少有，即使是王爷和贝勒也不能常吃，寻常百姓更不用说。你今天有福能吃到，为了你以后游龙戏凤时别败在李慧珍手下，我现在送你一个胆。’ 这家伙一手捏住蛇的脸颊，迫使毒蛇张嘴露出牙齿。另一只手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将刀套的缺口套在毒牙上，稍一用力，将蛇的毒牙掰了下来。我看到那蛇疼得流出了眼泪，他却表情平淡，像是随手掰掉两颗酸枣刺。不由得说道：‘ 你干嘛这么凶残？让它受这么大的罪，直接杀死不就行了！’ 这小子摇摇头：‘为了游龙戏凤味道正宗，这蛇现在不能死！但是毒牙必须掰掉，它以后肯定用不上了，留着惹麻烦。我说你也别再继续断桥相会的美梦了，让它咬你一口，你就知道什么是凶残了。’ 这小子说完脚踩住蛇头，用刀剖开蛇的肚子。从乱七八糟的一堆肠肚中摘下一个黑色的小球，递到我的面前：‘喏，这是蛇胆，很难得，毒蛇蛇胆更难得。这东西是宝，养肝明目壮胆补肾，效果非常好。你平常日子眼睛模糊鼠目寸光，胆子还小，见了大队来的领导心里发慌，像是老鼠见了猫。吃了蛇胆保你身强体壮耳聪目明胆子还大，你家风流的李慧珍以后如果敢背着你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全都瞒不过你。’ 我当时恶心得肚里翻腾，哪里吃得下那个东西，坚决拒绝了。那小子见我不要，把小球放进自己的嘴里，一伸脖咽下去。还不忘调侃我一番：‘ 你到底是眼睛不太好用，有眼不识金镶玉，好东西竟然不认！算了，我不勉强你，以后你就明白了。那时千万别埋怨哥们不够意思，好东西不分给你自己独吞。’ 说来奇怪，那蛇被开腹取胆，却没有死亡，缠住他的胳膊继续垂死挣扎。 回到点里以后，张子海将毒蛇扒皮收拾干净，又翻过山岭，从李屯那边一个老乡家里请来一只修行多年德高望重的老母鸡。然后不辞辛苦，跑到山半坡弄来一些不知名的草根树皮。全都清洗干净扔进锅里，将蛇和母鸡一起炖了一锅。 由于出了这件大事，点里的兄弟姐妹们个个兴趣盎然，谁都没有一丝睡意。青年点里面生活艰苦，顿顿是苞米碴子咸菜疙瘩，很长时间没有荤腥。如今听说要游龙戏凤，大家都瞪大了眼睛，耐心等待。 张子海那天表现也特别诚恳，他谁都不用，自始至终一人忙活。他在灶前不慌不忙慢火细炖，渐渐地，香味随着蒸汽散发出去，把沟里巡逻的民兵连长李连富都勾了来。连富这人嘴馋鼻子尖，山沟里谁家有一点香味他都能闻到，往往不请自来。 半夜时分好戏开始，张子海好事做到底，为每个人都盛出一大碗，并端到了各人面前。我们几个男生早就迫不及待，马上大吃起来。他所言不虚，这道菜确实是天下难得的美味，以前真没吃过。 可笑的是丫头片子和小毛子等几个女生自负清高，在美味面前扭扭捏捏装出高尚。说什么君子不饮盗泉之水，饿死不食嗟来之食之食。但是她们的鼻子却不老实，姐妹们实在受不住香味的诱惑，勉为其难尝了一口。这样一来收不住了，不让吃都不行。男男女女直吃得口水横流，骨头都嚼得稀烂。 那天晚上青年点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大家比过大年都高兴，欢乐到大半夜。连富也忘了他民兵连长的责任，一碗热汤让他油光满面，鸡骨头都嚼得细碎。他对毒蛇很感兴趣，刨根问底。至于鸡是从哪里来的，他竟然一个字都没问。大家吃完后不忘销赃灭迹，在苹果树下挖个坑，把鸡毛和残渣碎骨埋了起来。 赃物处理干净以后，大家仍然余兴未尽，坐在一起继续回味。毕作凡问张子海：你刚才说蛇哪里捉来的？仙人沟吗？坏了，坏了！你难道不知道吗？那里面的蛇都是吃死人的臭肉长大的… “嗷…” 毕作凡话语刚落，几个女生相继捂着嘴跑了出去，在外面干呕起来，直吐得天翻地覆。我不由得埋怨：你干嘛提这档子事？这下可好，全吐了，真正的暴殄天物！ 到了第二天，本以为这事干得神不知鬼不觉，哪里想到早上刚起来，便被大队治保主任张重九堵在屋里。 看到张重九登门，大家全都蔫了。那只老母鸡的来路人人心里明白，知道他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没有老母鸡引不来张重九，各人心里把党的政策默念几遍，作好了坦白从宽的准备。 说起张重九这人仿佛有施公附体，真的是法力无边。破偷鸡摸狗这类案子对于他只是小菜一碟，不用一天就能让小偷现形；大的案子他也破了几起，速度之快让人咂舌，没有人能在他的面前蒙混过关。 张重九战争年代当过主力部队的侦查连长，劳苦功高，解放战争胜利后退伍回家当上了大队治保主任。你要知道，军队里的侦查连长可不是浪得虚名，更不能尸餐素位，需要真本事才胜任。这人除了拳脚功夫了得，关键是观察能力强，大脑思维缜密，对事物的观察和分析条理清楚，结论准确八九不离十。 他在得利寺一带威信极高，鸡鸣狗盗之徒闻他的大名全都退避三舍老老实实。我们这个大队的地面被他管理的几乎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外地的地痞小偷不敢过来作案，本地的金盆洗手，他自己反而失了业。 张重九给我们五个男生开了个小会。他只有一句开场白：‘ 谁来说说，昨晚的鸡汤是怎么回事？’ 然后闭嘴不说，背着手在屋里渡步。他走到每个人面前都要停下来，盯着你的眼睛看一分钟，眼珠都不眨一下。他的眼光明亮又毒辣，好像能透过你的眼睛看到你的心里。 不到二十分钟张子海受不住了。他做贼心虚知道躲不过，便站起来承认：‘ 主任，这事是我干的，不关他人的事。你说怎么办吧，我好汉做事好汉当，要杀要剐由你！’ ‘ 你承认了就好，我杀你剐你干什么？难道能用你煮一锅肉汤？这汤狗都不喝！’ 张重九见张子海主动承认了偷鸡这件事，却没有过多责备他，只是语重心长地和他讲了几句浅显的道理：‘ 你要知道偷鸡摸狗是下三赖，绝不是好汉所为，这种事没有人格让人瞧不起，走在大路上让人戳脊梁骨。我不打你不罚你，只要你赔偿老李家的老母鸡、保证以后不再干了就行！’ 张子海举起右手：‘ 我保证再不干了，说到做到！再干剁掉这只手！’ 他真的说到做到，从那以后没再干偷鸡摸狗的事，规规矩矩作人。所以这样一方面是他自己认识到了耻辱，再者也是惧于张重九的威慑。 张子海不再偷鸡摸狗，但蛇照捉不误。老虎沟里原来蛇不少，几年来几乎被他捉了干净，没死的也携家带口逃得远远，现在沟里几乎见不到蛇。这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专门尅蛇，有他在什么毒蛇都跑不了…… 裴树生谈兴未尽，可是没有时间了。我们俩走出了两狼沟，到了得利寺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