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文/黄鑫

大河洋美术馆

<p class="ql-block"><b>《村庄》</b></p><p class="ql-block">文/黄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沿乡愁的经纬,循血脉的方向,回忆童年那炊烟袅袅的风景。故乡的炊烟它是能醉倒游子的一根线。</p><p class="ql-block">随着春天的步伐沿古道的弧形漫步,踏上回乡的春色欣赏“春风又绿江南岸”,喜望桃红柳绿的村讯。孩童年时光,我一直以为天上的白云是故乡的炊烟织成的朵朵棉絮。每每抬头望见那云,便恍惚间望见了故乡,望见了奶奶佝偻的身影,听见了她那沙哑而温暖的声音。那声音穿过岁月的长廊,在我耳边轻轻回荡,如同炊烟一般袅袅上升,又缓缓散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夏天的风吹来茶园里青涩的浓郁,茶花引来蜂蝶舞姿。远处座座瓦房子飘起一阵阵炊烟。啊!故乡的炊烟是有生命的。清晨,它怯生生地从烟囱里探出头来,像是一个刚睡醒的孩子,先是迟疑地冒出几缕,继而便大胆地舒展开来。那烟色淡青,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新。我常想,这第一缕炊烟里,必定裹挟着母亲揉面时呵出的热气,和灶膛里柴火初燃时的噼啪声。炊烟升到半空,便与邻家的炊烟相会,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村庄。这张网,网住了多少童年的梦啊。</p><p class="ql-block">奶奶的灶台是炊烟的发源地。那口铁锅乌黑发亮,锅底常年累月地积着一层油垢,却也因此炒出来的菜格外香。奶奶烧火时总是很讲究,柴要架得空,火要烧得旺,她说这样烟才少,饭才香。我蹲在灶膛前,看着火舌舔着锅底,时而爆出一两颗火星,映红了我的小脸。炊烟从灶膛里钻出来,先是在厨房里盘旋,然后才恋恋不舍地从烟囱飘出去。有时风向不对,烟倒灌进来,呛得奶奶直咳嗽,却还要笑着说:"这烟也馋了,想尝尝咱家的饭香。"</p><p class="ql-block">有村庄的地方才有炊烟,炊烟是有味道的,炊烟与村庄是柔在一块的故事。富裕人家的炊烟里裹着油香和肉香,飘得老远都能闻见;穷苦人家的炊烟则清瘦得多,常常只有几缕,像是营养不良的孩子。我家的炊烟介于两者之间,不浓不淡,恰到好处。最难忘的是烤地瓜的香味,那甜丝丝的气息混在炊烟里,勾得我魂不守舍。还有煎海鱼的腥香,猪肉炖豆腐的醇厚,这些味道都被炊烟携带着,飘进我的记忆深处,再也无法抹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年秋天我回到村庄小住了几天,垄上的稻谷笑弯了腰,农忙里的乡亲们在丰收的喜悦里充满了诗意。那天正逢中秋节,许多人都围上村口七嘴八舌,某家闺女长大了,某家的孩子今年要娶媳妇了。邻居圆脸蛋长辫子的小青穿过老巷口,她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体香,不是脂粉气,而是一种混合了阳光、皂角和少女体息的清香。每当她从我身边跑过,那气息便与炊烟纠缠在一起,萦绕在我心头。后来我读到"暗香浮动月黄昏"的诗句,立刻就想起了她,想起了那些被炊烟熏染的黄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冬天,我们从村口望去,有一群上了年纪的乡亲坐着一起在阳光下拉家常,看着天上炊烟袅袅,那就是村庄。炊烟是村庄的旗帜,我家在江南,马头墙上升起的是炊烟,炊烟是生动的水墨画。人丁兴旺的人家,炊烟又粗又壮,直冲云霄,仿佛在向全村宣告自家的繁荣;而孤寡老人的烟囱里冒出的炊烟则细若游丝,时断时续,看着就让人心酸。我家的炊烟总是准时升起,一日三次,从不间断。父亲说,一个家的炊烟要是断了,那这个家也就散了。所以无论多难,我家的灶火从未熄灭过。</p><p class="ql-block">父亲的目光是慈祥的,就像冬日里的炊烟,温暖而不灼人。他常在黄昏时分站在院子里,望着各家的炊烟出神。我那时不懂他看什么,现在想来,他大概是在数着村里的炊烟,计算着谁家今天吃了什么,谁家可能遇到了难处。父亲的眉头会随着炊烟的变化而舒展或紧锁,那神情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问题。</p><p class="ql-block">母亲的呼唤声总是和炊烟一起飘来。"乞吃——吃饭啦——"那声音穿过炊烟,穿过小巷,准确无误地找到正在疯玩的我。我循着声音跑回家,看见炊烟从我家烟囱里欢快地往外冒,就知道今天又有好吃的了。母亲的呼唤和炊烟一样,是我童年最安心的坐标。</p><p class="ql-block">离乡多年,我见过无数高楼大厦,却再也找不到那样有生命力的炊烟。城市的排气管道里冒出的白气死气沉沉,没有温度,没有味道,更没有灵魂。它们只是工业文明的排泄物,而不是生活的气息。我常常在梦中回到故乡,看见各家的炊烟在夕阳中交织,宛如一幅水墨画。醒来时,枕边已湿了一片。</p><p class="ql-block">前几年回乡,发现村里都上了液化气、电磁炉取代了土灶,家家户户都用上了清洁能源。炊烟几乎绝迹了,只有几户固执的老人还在烧柴火。我站在村口,望着那些稀稀拉拉的炊烟,突然感到一阵失落。现代化的代价,竟是这些曾经温暖过无数游子的炊烟的消失。</p><p class="ql-block">我尝试用笔尖捕捉那些逝去的炊烟,却发现文字太过苍白。炊烟里包含的不仅是食物的香气,更有一个时代的体温,一群人的记忆,一种无法复制的生活美学。那些被炊烟熏黑的房梁,那些被灶火烤暖的土墙,那些在炊烟中渐渐老去的身影,都成了我心中最柔软的痛处。</p><p class="ql-block">如今,每当我仰望天空中的白云,依然会想起故乡的炊烟。那些云朵多像炊烟凝聚而成的棉絮啊,它们飘浮在蓝天上,仿佛在向我招手。我知道,无论走多远,故乡的根都在我的笔尖,而那些醉人的炊烟,永远是我这个游子最好的灵丹妙药。</p><p class="ql-block">炊烟散了,故乡远了,唯有记忆中的温暖历久弥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黄鑫</p><p class="ql-block">2025.7.2于福州东海岸诗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注:图片来自于网络;国画篆刻作品/黄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本文作者黄鑫近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