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刘启安先生</p> <p class="ql-block">殡仪馆的青烟刚刚散去,案头那本泛着岁月痕迹的《白石》油印刊物还停留在目录页,编委名单中“刘启安”三个字赫然入目。油墨晕染着泪痕,灯光下,我独坐书房,恍惚间看见他正坐在湘潭县卫生局一楼办公室里,低着头,用钢笔蘸着墨水在稿纸上沙沙书写。</p><p class="ql-block">他,就是我的好朋友、好兄长刘启安先生!</p><p class="ql-block">如今,想要再听到他温和、谦逊的乡音,却只能到记忆深处去寻觅了。</p> <p class="ql-block">刘启安先生</p> <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刘启安先生,笔名古夫,网名古塘桥人,1952年12月19日(农历十一月初三)出生于湘潭县古塘桥(今河口镇)西林冲一个教师家庭。</p><p class="ql-block">在那个叫铁炉塘的屋场,他度过了难忘的童年,13岁时开始辍学,15岁便踏上了学医之路。<span style="font-size:18px;">1971年6月,在湘潭县河口医院工作。1979年10月,任河口区卫生所防疫专干。1980年10月,调县卫生局工作。1986年11月,调省卫生厅工作。他的前半生是</span>在卫生系统工作。记得他曾指着袖口残留的药渍,笑着对我说:“我的前半生,是闻着消毒水味长大的。”</p><p class="ql-block">启安兄的人生经历极为丰富。从乡卫生院到县卫生局,再到省卫生厅,步步登高,十分顺利。由于热爱文字工作,不久,他放弃了前途无量的厅长秘书岗位,进入省卫生厅下属的《大众卫生报》,当起了一名编辑记者;再后来,他担任了《康乐园》杂志社主编。2000年6月,他进入湖南日报报业集团旗下的《大众卫生报》,担任广告部主任。<span style="font-size:18px;">2012年6月,在湖南日报社退休。</span></p><p class="ql-block">在四十多年的职业生涯中,启安兄辗转多个岗位,角色不断转换,先后担任过药剂员、医生、公务员、秘书、编辑记者、主编。凭借个人的聪明才智和不懈努力,他在不同领域不同岗位发光发热,取得长足进步。</p><p class="ql-block">启安兄是个闲不住的人。2004年6月,他创办了一家文化公司——长沙问君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继续深耕卫生健康领域,为全省各大医院提供宣传文化服务。公司创建伊始,他为公司撰写了八字司训:“诚信为本,细节取胜。”二十多年里,他始终以这八个字作为自己和公司员工的行为规范。</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2009年,他又创立了大型白领健康科普门户网站junjian99.com[君健99网]。他</span>为君健网制定的办网宗旨是:“关注白领健康,专注疑难杂症。”网站集资讯与服务于一体,致力于为白领阶层提供优质的健康教育和医疗保健服务。</p><p class="ql-block">凭借踏实肯干的作风和对医院事务的熟稔,他带领团队承办了编印院报、制作庆典画册、策划宣传活动等一系列工作,每项任务都完成得细致妥帖,不仅赢得了各医院上下的一致认可与信赖,更在行业内竖立了良好口碑。</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退休后的他,丝毫没有放慢奔走的脚步,更是不停地忙碌,</span>用实际行动诠释着“退而不休”的奉献精神,为社会持续发光发热。</p> <p class="ql-block">1979年8月,刘启安先生(后排左四)参加湘潭县中医基础理论学习班时与全体学员合影。</p> <p class="ql-block">图为刘启安先生(后排左一)在湘潭县河口区工作时与两个女儿刘波(前排左一)、刘浩(前排左二)及同事合影。</p> <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一个春天,我和启安兄在《湘潭日报》副刊部不期而遇。那时,他刚结束乡村医院的药剂员工作不久,已调县卫生局工作。记得那天他刚从乡下采访回来,口袋里还揣着一本翻卷了边的《湘行散记》。几天前,他刚刚写了一篇反映人民的好医师梁国农事迹的长篇通讯,被《湘潭日报》整版刊登,反响很大,他也成了小有名气的“笔杆子”。</p><p class="ql-block">听说我在县商业局工作,也是一位业余作者,他便热情地伸出一双温暖的手,问我好,并嘱我有空到他单位或家里去坐坐。</p><p class="ql-block">我一边点头称谢,一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兄长。只见他大约三十来岁,身形瘦高挺拔,骨相清俊,轮廓分明,剑眉下一双眼睛温润有神,鼻梁笔直,薄薄的嘴唇含着一抹笑意。他待人谦和,彬彬有礼,属于那种男人见了喜欢、女人见了心动的英俊汉子。岁月在他眼角留下了浅浅的皱纹,却衬出沉稳与从容,更让他增添了不少魅力。</p><p class="ql-block">我们就这么认识了,而且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长我十岁,写作上又有成就,但从不倨傲。因为都热爱文学,我称他为“刘老师”,有时也称“启安兄”。</p><p class="ql-block">县卫生局和县商业局都在老县城观湘门直街,相隔仅一条马路,很近。启安兄曾以诗一样的语言描述老县城的景色:老县城在湘江边上,县衙距江岸约一百余米。一条长约两华里的小街,熙熙攘攘,依江岸蜿蜒而筑。长堤上,绿柳婆娑;长堤外,一江碧水悠悠北去。江面上,白帆点点,百舸争流。有水鸟翱翔,有渔歌唱晚。那般的景致,今天的人们自是难以想象。他自豪地说:“四十多年前,我们就在这片江岸的土地上,挥洒着自己的青春年华。”</p><p class="ql-block">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快乐的单身汉”,又是个“文学的发烧友”,下了班便可“放飞自我”了。而他,早已成家立业,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千金,家务事是少了的。下班后,我有时去县卫生局的宿舍小座。他总是热情接待,有时边做家务边和我聊天。</p><p class="ql-block">他平时爱身一身素色的棉麻衬衫,搭配着深灰色西裤,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书卷气。与人交谈时,声调清润平和,话语委婉柔顺,也不刻意引经据典,却能让人感受到他丰富的内涵与学养。面对不同身份的人,他始终保持着温和谦逊的态度,既有文人雅士的儒雅,又带着医者仁心的亲和,给人如沐春风之感。</p><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学热”兴起,全国各地文学社团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湘潭也涌现了几十家文学社。在时任县文化馆文学专干谷静先生、县文协负责人陈长工先生(后任县文联主席)的指导下,我和启安兄,还有长工主席的长公子、当时县政府办“笔杆子”陈金亮,县文化馆“女才子”阳柳等几个“文学青年”,发起成立了白石青年文学社,不定期编印《白石》文学丛刊。自此,我们的联系更多了,常在一起喝茶聊天,交流创作心得;有时连袂去市文联、市工人文化宮听学术讲座,参加创作学习班和文化沙龙。我们因文学而结缘,又因文学而互勉、共同进步。</p><p class="ql-block">启安兄业余时间忙于写作,但白天总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他将闲置的药箱改作投稿箱,箱面刻着一朵荷花,像征着他的品格。他打趣地说:“文字和药方一样,得对症下药才能救人。”那些挑灯改稿的夜晚,他用医生的严谨批注每处字句。“写人要像听诊,得听见骨子里的声音。”这话至今仍回响在我的耳际。</p><p class="ql-block">若干年后,启安兄在一篇短文中提到过我们这段经历:“志超是我四十多年的挚友。四十年前,我们都很年轻,志超则更年轻,二十刚出头。他在湘潭县商业局(后调县政协)工作,我在湘潭县卫生局谋生,我们都是业余文学爱好者。当年的文友还有县政府办的陈金亮,县群众艺术馆的谷静老师、阳柳和县广播站的刘剑桦老师等。后来,我调省城工作......”</p><p class="ql-block">启安兄调省城工作后,我们仍常有联系。每次我出差省城,办完公事后,总会和他联系,有空便去省卫生厅看他。他热情地给我沏茶,下厨做饭,有时还留我在他家歇宿。那份真挚的情谊,让我永铭于心。</p> <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作者。</p> <p class="ql-block">年轻时刘启安先生。</p> <p class="ql-block">大约2012年秋,作者在长沙与刘启安等作家师友合影。左起:楚荷、赵志超、谷静、刘启安、方雪梅。</p> <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启安兄既是医生,又是资深媒体人;他还是一位作家,这也是他最看重的身份。</p><p class="ql-block">他从小热爱文学,并一直勤奋创作,很早就加入了湖南省作家协会。几十年来,笔耕不辍,成果颇丰。他先后创作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诗歌等文学作品,共计300多万字,有多篇作品获省以上各类文学奖项。其中,报告文学《残损的大雁》获中国卫生文学第二届优秀作品评选二等奖;小说《春桃》、散文《桃源洞秋水》等分别获全国或省级报纸副刊好作品奖。</p><p class="ql-block">在写作中,他关注历史伤痛,以笔为刃,唤起人们对历史的记忆,展现出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他的创作生涯,如同他跌宕的人生轨迹,始终扎根于现实土壤。</p><p class="ql-block">2005年6月,他由二十世纪出版社出版的长篇报告文学《叫魂——侵华日军常德细菌战揭秘》。这是他的扛鼎之作,其中部分图文被收入山东出版集团出版的25卷本《日本侵华图志》(藏于哈佛燕京图书馆、美国国会图书馆和国内各大图书馆)。该书共14章,以冷峻的笔触,讲述了侵华日军在常德投下鼠疫苗发动细菌战的详细过程。通过引用大量事实及档案记录,以直观的数字揭露日军的残暴,让读者深刻认识细菌战的惨烈。</p><p class="ql-block">为了创作《叫魂》,启安兄历时数年走访幸存者,将1998年东京法庭上的血泪控诉化作铁证般的文字,揭露日军暴行,让其充分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读完此书,着实让人痛彻心肺。我们无法想象处于鼠疫中的常德人民,是何等的绝望!也许我们没有经历过战乱年代,没有经历过细菌战的哀嚎岁月。历史会过去,但不会被遗忘。国人无不感到痛心和无助,无不激起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铭记历史,奋发图强,扬我军威,振我国威,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实现民族伟大复兴。</p><p class="ql-block">有读者认为,这本书应该被作为中小学的选读教材,因为很少有这么好的纪实作品,揭露日本军国主义的暴行,揭示中国人的苦难。我们是历史的延续者,决不能数典忘祖。</p><p class="ql-block">这种对历史真相的执着追寻,后来延续在启安兄的三卷本自选集《醉菊楼笔记》中。该书分为上卷《寒江集》、中卷《淸风集》、下卷《朗月集》,收入他历年创作的各类作品,共计近百万字,于2011年出版。在该书中,启安兄以系列散文为手术刀,精准剖析疫情防控、城市治理等当代议题,既有医者洞察症结的锐利,又有文人叩问时代的悲悯。著名作家谭谈为其写下序言《启安今生有好梦》,对其人其文给予高度评价。</p><p class="ql-block">启安兄的报告文学《他们的名字叫美德》,则将镜头对准武汉抗疫志愿者,用质朴的叙事勾勒出人性在灾难中的璀璨光芒,如同他在大众卫生报工作时,总试图用文字向世人传递温暖与希望。</p> <p class="ql-block">刘启安先生的代表作《叫魂》。</p> <p class="ql-block">刘启安先生自选集《醉菊楼笔记》(三卷)。</p> <p class="ql-block">四</p><p class="ql-block">启安兄待人热忱,乐于助人。由于长年扎根卫生战线,他成了众人眼中的“医院通”,加上为人热忱、人脉广泛,身边人但凡有联系医院就诊的需求,他总是有求必应。我在长沙虽有不少朋友,但论及医院方面的人脉,最先想到的便是他。亲友到长沙看病时,只要我开口求助,他总会耐心细致地帮忙联络医院、对接科室,尽心尽力解决就诊中的难题,从不推诿懈怠,这份热心肠温暖了许多人。而他对我的帮助,更称得上是雪中送炭、情深义重。</p><p class="ql-block">2023年6月,我在体检中查出大病,急需手术治疗,却不知该选哪家医院,慌乱中拨通了启安兄的电话。那时他,正因患白肺病身体十分虚弱,尚在住院治疗,闻讯后二话不说,强撑着病体立刻行动起来。经他多方协调,很快联系到了湘雅附二医院,并特意请来了一位荣获巴“金刀奖”的外科名医主刀,他这份对诊疗质量的用心令人动容。</p><p class="ql-block">当时医院床位十分紧张,排队等候手术需一个月甚至更长时,而我的病情又不能耽误。他十分着重急,设法斡旋,硬是为我解决了住院难题。术前检查时,我的血糖偏高,医生顾虑重重,又是他反复与医院领导沟通,力促手术按原计划进行。好在次日血糖奇迹般下降,手术风险大大减小,得以顺利进行,且大获成功。</p><p class="ql-block">术后,启安多次发来短信、打来电话,用温和的话语安慰我放宽心态,叮嘱我好生调理、休养,反复强调“心态好是最好的药”,鼓舞我战胜病魔的信心。他还专程赶来湘潭看我,也一再邀请我去长沙走走,开心过好每一天。</p><p class="ql-block">在那段艰难的康复时光里,他的关心爱护如同冬日的暖阳,驱散了我内心的阴霾。</p><p class="ql-block">如今,我顺利康复,劫后余生,感慨万千。多亏他倾力相助,使我方有今天。这份跨越病痛的深恩,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情谊,成为我心中永远铭记的温暖与力量。</p> <p class="ql-block">启安兄待人谦和,总是面带微笑。</p> <p class="ql-block">大约2012年秋,作者与谭谈、刘启安等作家师友合影于长沙。左起:方雪梅、谷静、赵志超、谭谈、王玉林(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党委宣传办主任)、刘启安、楚荷。</p> <p class="ql-block">五</p><p class="ql-block">2024年刚刚开春,启安兄病倒了,住进了医院,初步诊断为直肠癌。与病魔搏斗的日子,启安兄的病房成了与病魔作斗争的战场。自患病起,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治疗过程的痛苦常人难以想象。</p><p class="ql-block">2月7日,他清早写了篇短文《想起儿时的冬天》并制成美编发给我,说:早上好,天冷多保重!我回复:大作欣赏了,预祝刘老师新春快乐,龙年大吉!</p><p class="ql-block">2月23日,他平静地告诉我,已被确诊为直肠癌,并将病理报告发给了我,说病理切片做了两次,结论是高级别上皮肉瘤变、癌变。</p><p class="ql-block">我安慰他,这可能是轻度的,不要过多担忧。如确诊,即行手术,早日根治。希他好好休息,好生保养,并祝他早日康复。</p><p class="ql-block">2月27日,我问他是否手术?他说,还没有,先做化疗,再手术。我说,化疗副作用大。他说,肿块大了,现在切不得。他说只能“听天由命了”。我安慰他,化疗可让肿瘤尽快缩小。不要紧,会治愈的。好人一生平安!</p><p class="ql-block">3月5日,我告诉他,我将邀好友陈金亮先生去长沙看他,他十分高兴,向我和金亮表示感谢。次日,他告诉我,上午去医院做放疗,可能要连续做好几天。我问,到医院来看他好吗?他劝我,湘雅那个地方做检查,只怕不好找。又说,你们如果到长沙,打我电话好吗?并给我发了个位置图——中南大学湘雅医院。</p><p class="ql-block">3月7日早饭后,由金亮开车,我俩从湘潭出发,辗转到达长沙,时间已是上午饭10点多,电话联系启安兄,他正在做CT检查。我们等了大约半小时,由夫人陪同从附一楼走了上来,看样子气色还可以,脸上满是笑容。我将带去的野生甲鱼交给了他夫人,叫她清蒸给刘老师吃,这样补补身子。</p><p class="ql-block">中午,启安兄执意留我们午餐。本来长沙诗人何漂约好我们一起吃午餐,但不好拂了刘老师的意,只好把何漂请过来共进午餐。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高档餐厅,我们一起吃了一顿“最后的午餐”。那天,吃的是自助餐,餐标较高,菜的品种也多。刘老师叫我们随便点,多吃点,他自己则坐在一旁看着我们吃,说不想吃,胃口不好。</p><p class="ql-block">午饭后,我们告辞,叮嘱他多保重。当天晚上,他发来短信:“志超、金亮:谢谢你们专程来看望我,还让你们破费。等我好点,再去谢你们。祝福你们吉祥安康!”我回复:“谢谢您中午的盛情款待!我们来看您,是应该的。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衷心祝愿您早日康复!”</p><p class="ql-block">3月12日,我问他:身体好些吗?便秘,可吃通便药,也可吃些蜂蜜、水果之类。他回复:我从昨天起做放疗,需做五次。一般情况还可以。志超,你也多保重!照顾好自己!</p><p class="ql-block">3月16日,启安兄告诉我:昨天结束了放疗,共五次。医嘱全休2—3周,再作化疗,然后,择机手术。放、化疗的反应,我还能坚持,目前除第一天化疗输液的晚上有呕吐外,其他的日子没有呕吐,没有脱发,但肠道反应较重。表现为大便次数3—5/日,但没有太严重的腹泻和便秘。口味不佳,食量约为平常的1/2。没吃刺激性食物,吃了一定量的绿叶蔬菜、肉沫、鱼汤和米饭、面条等,每日还进食了冬虫夏草、灵芝汤,间或吃了海参、燕窝粥。总体情况尚可,请放心!</p> <p class="ql-block">面对死神,启安兄从容淡定。</p> <p class="ql-block">六</p><p class="ql-block">在病入膏肓的日子,启安兄依然没有放下手中的笔,把病房当成了书房。他开始收集自己历年写作的文稿,大约近三百字,并分门别类地作进行整理,编辑成十二卷,其中包括:</p><p class="ql-block">1,浅尝集(小说)</p><p class="ql-block">2,行吟集(游记)</p><p class="ql-block">3,火花集(札记)</p><p class="ql-block">4,求索集(杂文)</p><p class="ql-block">5,行空集(散文一)</p><p class="ql-block">6,长河集(散文二)</p><p class="ql-block">7,引吭集(诗)</p><p class="ql-block">8,屐痕集(纪实文学)</p><p class="ql-block">9,偶得集(通讯和访问记)</p><p class="ql-block">10,孔见集(评论)</p><p class="ql-block">11,灯下集(随笔)</p><p class="ql-block">12,拾遗集(新闻与杂稿)</p><p class="ql-block">他将这套十二卷自选集命名为《西林存稿——刘启安自选集》。</p><p class="ql-block">何谓西林?湘潭县境,有一条小河叫涓水。小河边上有一个小镇叫古塘桥。沿小镇旁的一条山溪而上,是一道蜿蜒在群山间的小山冲,叫西林冲。70多年前的一个冬日,黄昏时分,启安兄降生在西林冲一个叫铁炉塘的屋场。原来西林,便是他的故乡所在。</p><p class="ql-block">4月6日,他写下序言,谈到编辑出版《西林文存》的初衷:“将我辛辛苦苦写了几十年的稿子印出来,装订成册,不扩散,不出售,仅作为自己的个人收藏物和纪念品,权作自己告慰自己。同时,也给我挚爱的师长和好友留下一份纪念。当然,我也希望很多年后,我的后人能在自家的书房里读到它。读后,他们会想起我,会在心里说:这是一位勤奋、苦学的前辈!他的一生都在努力追求知识,追求光明!”</p><p class="ql-block">他庆幸自己生长在一个和平的社会环境,没有战乱,一生平静而祥和。他原本计划写一部长篇小说,讴歌自己生活的时代,并作了很长时间的醖酿和准备,搜寻和整理了大量的素材。然而,他深知自己的病情太重,上帝留给他的时不多了。他不无悲观地写道:“也许晚了,岁月可能不会再给我时间和机会了。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p><p class="ql-block">治病的间隙,启安兄一直在不停地写作,他坚持以这种方式顽强地与病魔作斗争。期间,他花了十多天时间,断断续续写了—篇2万多字的散文——《我从哪里来》,回顾自己已然走过的漫漫人生路,记述自己众多的长辈、亲人和师友的生活点滴,试图追寻家族的历史渊源。他感恩今生所有的遇见,感恩给他以生命的父亲、母亲,感恩每一个“我爱和爱我的人”。</p><p class="ql-block">6月4日,我在读了启安兄写的《我从哪里来》这篇散文后,感慨系之,写下一首七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四十年前江畔行,与君连袂踏歌声。</p><p class="ql-block">勤耕文苑经纶展,夤志公门事业精。</p><p class="ql-block">吟罢天心添尔雅,梦回洛口接嘤鸣。</p><p class="ql-block">定王台下思如涌,健笔寻源重晚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启安兄读后,十分感谢我为他写了这首小诗。他还专门就此写了一篇文章,文中深情地回忆了他与我及湘潭文友几十年来的交往,并说这首诗是我们友谊的见证。</p><p class="ql-block">2024年7月,启安兄病情加重,需要进行手术治疗。他平静地告知我手术安排,字里行间都是冷静与从容。术后,他积极调养,即使伤口疼痛,恢复艰难,也始终向亲友传达着乐观的消息,那良好的心态,给周围人带来莫大的鼓舞。化疗的折磨、手术的伤痛,都没能打倒他,每一次与病魔的较量,他都全力以赴。</p><p class="ql-block">2024年8月7日,他在与病魔抗争的艰难时刻,发来历史小说《树叶是怎样砸死人的》。他在附言里说得云淡风轻:“为了忘却苦痛,重新拾笔。”可我知道,那些化疗间隙指尖写出的字句,是他用生命与命运的博弈。其实,此时癌细胞早已在他体内转移。</p><p class="ql-block">9月17日,湖南省医学会百年华诞之际,启安兄刚经历手术,发来他代省卫生厅领导撰写的序言,给我欣赏,并附言:“这是我手术后写的第一篇文章,它说明我的脑子还能用!”字里行间透着孩童般的欣喜。此时,化疗带来的眩晕还未消退,他却已重新握紧笔杆,重返战场。</p><p class="ql-block">在生命倒计时的日子里,创作成了他与世界对话、对抗病魔的有力武器,这份对创作的热爱与执着,支撑他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p><p class="ql-block">在这段艰难时光里,我与他保持着联系,频繁的短信往来见证了我们深厚的情谊。他会主动告知病情进展,从手术安排到术后恢复,事无巨细;我则不断鼓励他保重身体、安心休养。2024年10月25日的短信里,他不厌其烦地叙说着身体数据:血色素回升、体重渐长。末了,还不忘叮嘱我“照顾好自己”。</p><p class="ql-block">2025年春节,我们互发短信拜年,互致短信祝福,言语中满是对彼此的问候与牵挂。我多么希望他早日康复,身健如昨!2月,他告知我要采用新的治疗方案,尝试免疫靶向疗法,其中有一句“治疗很苦,苦不堪言”,让我为之震惊,不禁有些担心,并化作手机屏幕上的牵挂。 即使是治疗过程如此苦不堪言,他依然关心着我的健康状况。</p><p class="ql-block">5月23日,他做完骨折手术后,身体十分衰弱,却仍不忘向我和朋友们报平安。他自己身处困境,却始终惦记着我,这份真诚纯粹的友情,让我铭感五内。</p><p class="ql-block">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他所展现出的顽强与坚韧,令人动容。即使后来经历两次骨折手术,身体衰弱到握笔艰难,他仍在群发短信报平安:“没有转移,请放心。”我回复“请多保重”时,却未想到这竟成了永诀。</p><p class="ql-block">2025年7月3日凌晨两点,直肠癌无情地夺走了他的生命,时年73岁。</p> <p class="ql-block">病重中的启安兄。</p> <p class="ql-block">七</p><p class="ql-block">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感应,7月6日,暑热中的我,有些焦躁不安,忽然想起病重中的启安兄,不知近来情况是否好些,正寻思着给他打个电话,哪知被一个接待所耽搁。晚上,回到家里时间已晚,不便再打电话。</p><p class="ql-block">待洗漱完毕,写完当天日记,时间已进入第二天凌晨1点,我尚未入睡,打开手机,浏览朋友圈,忽然一行滚烫的字句,刺得我眼睛生疼,那是他两个女儿发布的讣告。</p><p class="ql-block">从讣告中,我得知启安兄已于7月3日凌晨两点离世,而且在7月6日下午就已火化。那一刻,悲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满心都是悔恨与自责,怨自己得到消息太迟,连去长沙送他最后一程的机会都没有。曾经那些充满温度的短信交流,仿佛还在眼前,可他却已永远地离开了。</p><p class="ql-block">悲痛之情难以言表,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那些与他湘潭夤夜改稿的情景、晓霞山采风的谈笑、病中互相鼓劲的短信,如潮水般涌来。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速性坐起来,在手机上写下一副挽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溽暑炎天,忆卢沟烽火必怀君,大笔如椽,一部《叫魂》惊五岳;</p><p class="ql-block">厚情高义,倩湘雅金刀曾拯我,仁心若佛,三卷《醉菊》著千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泪水无法愈合我心灵的伤痕,悲痛的心情依然难以平复。于是,我又写下第二副挽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医从文从商,笔锋如刃,铁肩担大义,厚德不忘君,少壮同游钦典范;</p><p class="ql-block">隔山隔水隔世,短信尚温,病榻写遗篇,残躯犹念我,音容宛在痛肝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起风了,案头的《白石》被风轻轻翻过。恍惚间,我看到他站在湘西的风雨桥上,指着对岸说:“你听,翠翠在喊‘过河咧’!”可是,我再也唤不回那个背着帆布包、眼里闪着光的老友,只剩下满室寂静和未干的泪痕。</p><p class="ql-block">如今,启安兄虽已驾鹤仙去已离去,但他与病魔斗争的坚毅、对创作的坚守、对朋友的真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p><p class="ql-block">令人欣慰的是,启安兄后继有人。他培养了两个优秀的女儿,均事业有成。长女刘波(岸芬),就职于湖南省肿瘤医院信息中心病案室;次女刘浩(丝柳),在父亲创办的长沙问君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担任总经理。</p><p class="ql-block">刘浩告诉我,她目前正在编辑父亲的遗稿《西林存稿》,仍按十二卷出版。她说,爸爸的人品、才气,一直都是令人称颂的,她也为拥有这样优秀的爸爸感到骄傲。她表示一定要把这套文集出好,作为对爸爸的纪念。</p><p class="ql-block">她还告诉我,爸爸生前留下遗言,文集出版后,一定送我一套!听到这句话,我百感交集,泪水又一次浸湿了我的眼眶。</p><p class="ql-block">我相信,启安兄的作品与他精神,将会被世人永久铭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5年7月7—8日写于湘潭,7月11日修改于湘潭,7月18日再改于贵州六盘水)</p> <p class="ql-block">家人发布的刘启安先生讣告。</p> <p class="ql-block">刘启安先生和他的两个千金刘波(右)、刘浩。</p> <p class="ql-block">永远怀念好兄长刘启安先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