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庄杂记

迎红

图/文 迎红

　　今天是周六，昨日下了场雨，早上起来，天阴着，微微有些凉风。队友提议，天气不太热，不如去山上小农庄转转，看看两位老人家。

　　小农庄去城20公里，开车约半个小时的时间，一路上，我不由得回想起小农庄的建设历程。

　　农庄是公公退休后回老家置办的，屈指算来，“成立”已有十八九年的时间了。说是农庄，其实就是流转的百来亩山坡荒地，公公雇人用旧砖瓦在山脚搭了几间简易的瓦房，又栽了些松树和竹子，农庄里原本有一个小池塘，公公把池塘扩大，养了鱼，又在池塘边种了不少的果树，这样就基本上就有了一个小型农庄的雏形。自小农庄建成以来，公公和婆婆舍弃了城市生活，大部分时间就住在山里，平日里饲弄些鸡鸭鹅，养养鱼，种些瓜果蔬菜，日子过得十分清闲。十多年时间过去，如今早已是草木葱笼，鸡鸭成群，鱼儿满塘。而我们闲暇之余也多了个逍遥去处。

　　农庄建在一座叫青塘坞的山脚下，远离村庄，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可达，位置颇为隐蔽。如若有客初次到访，无人接应的话，要想顺利到达，估计得费番周章。加上农庄是在野地里开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因此，我常戏称农庄为“野境”，颇有些“野境喧嚣隔”的意趣。

　　在野地里开荒是要有决心的。首先，极费钱。公公只是工薪阶层，平日里省吃俭用，而经营农场是很费钱的一件事。此外，我略了解一点经济常识，知道投资农业，且想要用中获取回报是件难度比较大的事，与其他可赚钱的行业来比，做农业更加讲究的是情怀和耐心。我将这些讲与公公听，希望他三思而行。但公公意志坚定，义无反顾地将毕生的大部分积蓄投入了进去。包括大规模的铣山、开路、平整屋基、建房、垒池塘等等，乃至后续的种苗投资，每一处都要下死力、每一处都要耗费大量的金钱。事实证明，时间、精力、金钱的大量投入并不代表着一定能有丰厚的回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想明白，公公当初的投资可能并不像我认为的那样，想要多少的效益回报，他真正享受的是劳动的过程，是汗水落到泥土里的感觉，至于挣钱那是另一回事。

　　明白了这个事情，其他的也就容易理解了。2008年上半年，公公在坡地上种了一大片露天西瓜，这是刚翻耕出来的土地，土层肥沃，加之从来没有种植过农作物，因此也绝少病虫害。当年夏天，西瓜大丰收，满坡满地的乌皮西瓜，个个圆滚滚、胖嘟嘟，切开品尝，红瓤黑籽，芳香脆甜！大家赞不绝口。公公开心坏了，每天开着小货车进城，送亲戚、送同事、送朋友，可送了几天后，公公开始犯起愁来。地里还有两三千斤西瓜，哪能吃得了这许多？！队友提议：城里不是有农产品批发市场吗？我们把西瓜运到那里去卖！这么好的本地瓜，不施化肥不打药，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说干就干，第二天公公与队友起了个大早，到地里摘选了几百斤西瓜，兴冲冲地用小货车拉到了农贸城。这两人，有的是力气和热情，哪想到还有“瓜贱伤农”这一说。我们平时在水果店里买的瓜单价一般在2元，进了农贸市场，在瓜贩那里只收得四五毛钱。公公连问了几家，都是这个价！没奈何，总不能原路拉回，只得忍痛贱卖。

　　回来以后，队友想方设法，动用周边亲朋好友吆喝卖瓜，费尽心力只卖掉了一千多斤，剩余的一千多斤还是只能往农贸城销。这件事真正让我们见识到了丰收带来的烦恼。此后，公公再也不敢轻易尝试规模种植了。

　　这种意想不到的打击往往还不止一个，持续考验着公公办农庄的毅力和勇气。不久，刚刚长大的鸡开始毫无征兆一只只地死去，公公每天上山，看到小山坡上到处都是死鸡，心疼无比，可是只能不停地挖坑埋鸡。而鸭子也在天天跟他捉迷藏，总是把蛋下在池塘边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让公公每天去找。屋漏偏逢连夜雨，由于公公挖的鱼塘是泥坝，在连续两天两夜的暴雨冲刷下，堤坝被雨水冲出了一个缺口，一夜间鱼儿全被冲到了农田里，死了大半。婆婆心疼公公，劝公公将农庄转手，但公公的倔脾气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他学会了给鸡打疫苗，并重新召来施工队，给池塘筑起了水泥坝。在公公的不懈坚持下，小农庄慢慢步上了正轨，不由得让我们十分佩服。

　　办农庄困难和挑战不少，因此少不了的是决心和勇气，但住在野境，也有些意想不到的“野遇”，让人有很多难以获得的感受。婆婆常对我说，山里天黑得早，每天暮色一合，她就将大门落锁，夜里常听到院门外各种各样的声音，难以分辨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声音，若是一人独自在屋，那是难以安然入睡的。公公巡山，曾遇到过一只小黄麂，对视一眼，棕色的身影便一闪而过，让人心情激荡。公公也曾短时帮助收容过一只被族群遗弃的老猴，并为其搭建了一个庇护所。但公公婆婆养的鸡，引来的则是狡猾的黄鼠狼和阴险的蛇，前者偷鸡，后者偷蛋，都不是好东西，但公公心肠软，捉住了也不舍得就地正法，全部放生归去，再将鸡舍的窟窿、缝隙封堵起来，但显然难绝后患。

　　真是应了那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

　　边行边想，不多时，车子已到小农庄门口，我收回思绪，下车一看，婆婆正在厨房摘菜洗菜，准备午饭，公公则临时外出办事去了。我拿了草帽，挎着一只竹篮子到地头摘菜，队友则到一边的瓜地看看西瓜有没有成熟。菜地挺大，最北边有个小水渠，丝瓜架子就搭在水渠边，我探头寻找丝瓜，却发现丝瓜还在“幼儿”阶段，无法采摘，失望之余却发现近处的小竹杆上落着一只大蜻蜓，这蜻蜓不似我日常见到的那种，体型很大，脑袋黑乎乎的，黑里头泛着莹莹的蓝光，身体是淡蓝色，一对透明的大翅膀，两只大大的眼睛望向我时竟然可以徐徐地转动，有种呆萌的感觉，让我感到十分新奇。待要靠近些，却蓦地飞走了。

　　转头又看到种的有玉米、辣椒、苋菜、豇豆和茄子。这时，队友从另一边走来，乐呵呵地说西瓜也成熟了。我们摘了些菜，又摘了几个西瓜，虽说今天气温不是很高，但早已是汗流浃背。

　　把菜拿到厨房，我转头又出了门，去对面的鸡舍看鸡鸭。老远就看到鸡舍的屋顶上悠闲地歇着三只斑鸠，哦，这里有鸡鸭吃的饲料，估计这几只斑鸠是来“打秋风”的，看吃得那么胖！可惜捉不住，“天上斑鸠、地上走兔”，这可是人间美味，我心里嘀咕着，走近一看，这几只斑鸠居然不怕人，再一瞧，哪是什么斑鸠，就是家鸽，难怪如此镇定。再侧头一看，屋檐下居然挂着一个竹制的笼子，想来这是公公给它们安置的居所。一股好奇心油然而升，鸽子不吃它，养来干嘛？

　　回到屋里，我问婆婆。原来这几只鸽子是前几日亲戚送的，原本是想给公公吃了补身体，公公不忍心杀来吃，就这样养着了。

　　哇，这样的话，天上有飞禽、地上有走鸡、水里有游鱼，公公这不就成了“海陆空”三军司令了！衷心地祝愿公公婆婆在自己的小农庄里，天天开心、身体倍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