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雨色

云中鹤

　　细雨初下时，荷塘便显出几分羞涩来。那雨点先是试探地敲着荷叶，继而便放胆地滚动了。我向来以为，雨中的荷塘最是好看，较之晴日里的张扬，倒多出几分含蓄的韵致。

雨丝斜织，池塘便如蒙了一层薄纱。荷叶本已青得可爱，经雨一洗，愈发翠得透亮。大者如盖，小者如钱，参差铺在水面，竟将一池浊水也衬得清了几分。雨珠在叶上乱滚，时而聚成一颗大水银，时而散作细碎的玉屑。偶有承受不住的，叶儿微微一倾，水珠便倏地滑落，"扑通"一声钻入水中，惊得叶下的鱼儿四散。

　　荷花在雨中别有一番姿态。红者如醉颜，白者似凝脂，半开的像含羞的少女，全绽的又若豪爽的妇人。雨点打在花瓣上，花儿便轻轻颤动，抖落一身水珠，愈发显得精神。那香气原是被太阳晒得懒散的，经雨一激，竟活泼起来，丝丝缕缕钻入鼻中，清而不腻，浓而不烈，恰如古人所谓"香远益清"。

我想起杨万里的诗句"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里不是西湖，但小塘荷花更别有一番风韵，特别是雨滴清洗后的荷花，红的娇艳欲滴，何不将“映日荷花别样红”改成“雨后荷花别样红”呢。

　　雨势渐收，云层中忽漏下一线天光。此时满塘荷叶皆擎着水珠，经光一照，竟如万千明珠乱撒。微风过处，荷叶轻摇，水珠便在叶心乱转，时而合并，时而分离，煞是有趣。偶有风大些的，整张荷叶猛地一倾，"哗啦"一声将积蓄的雨水尽数倾倒，随即又昂起头来，准备承接新的恩赐。

水面上浮着些被雨打落的花瓣，粉的、白的，随波荡漾，倒也自在。岸边垂柳经雨梳洗，绿得愈发新鲜，柳梢不时滴下水来，在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远处几只野鸭凫在水面，嘻戏玩耍，对雨似乎毫不在意，颇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况味。

　　我沿着塘边小径缓行，鞋底沾了泥水也不以为意。雨后的空气清冽如新酿的酒，吸一口便教人微醺。荷塘经此一番沐浴，愈发精神抖擞，连那平日不甚起眼的浮萍，也绿得格外鲜亮。忽然想起苏轼的“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里不是西湖，却也当得起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