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老男孩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是九宫山的绿意漫进疗养院时，被歌声轻轻托住的身影。鬓角凝着霜，眼角刻着痕，早已脱下军装，年龄最大的75岁，最小的也过了花甲，可站成队列时，一个眼神交汇，仍是当年军营里“整齐划一”的默契——他们曾是师长、旅长、团长、政委，是院校教授、科研专家，是军队各行各业的骨干。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是八一建军节临近时，让排练厅歌声多了几分特别分量的合唱者。指挥的老徐抬手时，手腕绷得笔直，动作干净得像刀切，那是“老军务”管队列、抓作风时的利落劲，挥棒的幅度、停顿的节点，都带着“令行禁止”的严谨。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是唱“一条大河波浪宽”时，声线像山涧清泉般漫出的女兵。指尖或许还留着给伤员扎针、换药练出的薄茧，唱到“风吹稻花香两岸”时，眉眼间漾起的柔和里，藏着白衣执甲时的细腻与坚韧——她们曾哼着这支歌，安抚过疼痛难忍的战士。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是接唱“我家就在岸上住”时，声线如厚重大地稳稳承接的男兵。声音里裹着风沙与阳光的质感，齐整得像当年分列式走过主席台的脚步声。吹笛的老徐曾是政委，笛音清亮得像上党课的语调；拉手风琴的老刘也曾是政委，琴键上的老茧蹭过黑白键，旋律里全是藏在岁月里的温情。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是唱到“这是美丽的祖国”时，27个声音瞬间拧成一股绳的合唱队。女兵的声线往上飘，带着江南的柔婉，那是穿白大褂时练出的细腻；男兵的声部在下方托着，如塞北的沉稳，那是握钢枪、站岗哨时铸就的厚重，歌声随着指挥棒的起伏，时而如微风拂过稻田，时而如浪涛拍打礁石。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是唱到“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时，每个字都带着硬气的老兵。女兵的眼神多了几分锐利，像当年在急诊室与死神赛跑时的专注；男兵的胸膛微微起伏，像随时准备起身冲锋的姿态，歌声里藏着无数不眠的岗哨、紧张的手术、字斟句酌的报告，藏着“保家卫国”的滚烫初心。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是落到“到处都有和平的阳光”时，脸上漾着满足笑意的军人。眼角的湿润被阳光照得透亮，比任何妆容都动人。指挥棒停在半空，笛尾红绸轻晃，手风琴上落了片玉兰花瓣，曾握过钢枪、执过手术刀、拿过粉笔的手拍在一起，掌声比任何欢呼都真挚。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是被护工感叹“把一辈子的军旅情，都揉进调子⾥，唱给祖国听”的老兵。风从九宫山的林海吹来，掀动他们胸前的衣襟，那里虽没有了军装的肩章，却藏着比肩章更重的东西——是“军人”二字刻进骨子里的赤诚，是无论岁月如何流转，都永远鲜活的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