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十日游之第五日

飞鱼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五日的晨光,是被荷香浸软的。</p><p class="ql-block">到大观楼时,露水还挂在荷叶尖上,颤巍巍的,像谁没忍住落下来的泪。穿靛蓝对襟衫的老人已经坐在池边,手里攥着个搪瓷缸,茶雾袅袅,和他鬓角的白气缠在一处。</p><p class="ql-block">“来啦?”他抬头冲我笑,牙齿缺了两颗,说话漏着风,“你看那朵,昨天还卷着呢,今早就炸开了。”</p><p class="ql-block">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一朵红莲正张着瓣,红得像把小火,在绿伞似的叶群里烧得热闹。旁边却有朵白荷,花瓣已卷了边,垂着头,像累极了的人。风过时,红莲摇得张扬,白荷晃得轻缓,倒像是一对老伙计,一个说着“你看我精神”,一个应着“我歇会儿也挺好”。</p><p class="ql-block">老人起身去拍花,脚步有点蹒跚,却特意绕到那朵残荷前,蹲下身,镜头凑得很近。“别嫌它败了,”他头也不抬地说,“开的时候有多疯,谢的时候就有多静,都是本分。”</p><p class="ql-block">我忽然想起家里的孩子——暑假本该是撒野的日子,却被奥数班、钢琴课、作文课串成了线。出发前总盼着,我离开了,那根紧绷的弦或许能松松,可昨晚视频,他爸举着手机让我看:孩子正趴在桌前演算习题,姐姐坐在旁边翻着乐谱,灯光把三个人的影子钉在墙上,和我在家时一模一样。原来有些轨迹,并不会因为谁的缺席就慢下来。</p><p class="ql-block">正发怔时,老人举着手机过来,屏幕里是那朵卷边的白荷,衬着天光,竟有种温柔的倦意。“你看,它谢得也体面。”他说。我忽然懂了,就像这荷花,该开时尽兴,该歇时从容,孩子的成长也好,自己的日子也罢,或许不必总揪着“是否按计划进行”。</p><p class="ql-block">日头爬到头顶时,老人收起本子,搪瓷缸里的茶凉透了。他临走前又看了眼那朵红莲,“明天再来,该轮到它歇歇了。”语气平常,像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p><p class="ql-block">我坐在他坐过的石凳上,看红莲在风里晃。手机震了震,是孩子发来的照片,歪歪扭扭的画里,一朵荷花旁边写着“妈妈,这里的花会等你吗?”忽然觉得,那些没陪在他身边的补课时光,或许会被这朵花、这句话,悄悄酿成另一番滋味。</p><p class="ql-block">荷香漫过来,带着点甜。原来日子从不是非此即彼的紧绷,就像此刻的风,既吹着盛开的红,也托着将谢的白,各有各的节奏,却都在好好活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