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记——切记(二)

砺剑

(图片来自网络，感谢原作者)

有人地方，便是江湖。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 题记

假期里，自然多了一些可以做主的时间。闲暇之余，熟人圈里当然少不了组局打牌，同行的，彼此熟悉，大都也是性情中人。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颇有几分道理，或许相近的话题，比较容易获得情感共性，寻得精神归宿。

要不怎会有着这样的戏谑呢？

——“三句话不离本行。”

——“话不投机半句多。”

至于打牌嘛，缘于职业操守，以及中庸之道，一直本着怡情的心态，坚持信奉小赌为佳的理念。

有感许多过来人的忠告:十赌九诈；久赌成瘾，久赌无赢家……为了自己的健康，为了家人的开心，最好还是离牌桌远点，去寻找更多更好的生活方式，多陪陪家人，培养些自己的兴趣爱好。

当然了，世无完人，无须刻意追求。如同吸烟有害健康，只因为那份难耐的寂寞。唉，人生尽头，孤独总是难免的！

时光飞逝，容颜易老。搓搓牌，很多的时候也是因了怀旧的情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个人的圈子，大概也就是他的影子。智者语录，不是属于自己的圈子，无需削尖脑瓜去强挤。人生本无对错，凡事只有适合自己的处事方式。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摸爬滚打，历练多年以后，你就敢于面对，泰然处之。

岁月悠悠，行色匆匆，几两白银，一脸憔悴。料想，无数年轻时的理想尽被雨打风吹散去了，多少颗雄心壮志被手中杯酒消磨殆尽，往后便是平静地度过余生，平淡是真，平安是福！

五十知天命，寡欲恋居室。人嘛，到了一定的年龄，圈子基本固定了，路也变窄了，对于吃吃喝喝的酒席，愈发远离着。

牌桌之上，方寸之间，大伙似乎重拾了往日交集。寻思着:如果没有雀牌之局给予的小聚，一年间，估计难得几次碰头会面。人贵在自知，量力而前行！只要不是追求输赢太大，说说笑笑，玩玩乐乐，倒也不失是一种生活方式……

黎明即起，勤于晨练；午后小憩，准点赴约，日暮归来；饭后庭院……如同运行轨迹，合乎自然之道。

华夏文明，上下五千年。在这一揽子文化传承之中，流传至今的，唯有麻将娱乐最具群众基础，也最亲民。流传之广，地域不分南北；粉丝之众，不问性别，也不分年龄，常年累月，为此乐而不倦……当然也由此衍生许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剧。而它呢，既不会因众乐而乐之，更不会因不幸而怆然。

古人云，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待人处事，不在他物，而在己心。至善境界:喜物而不腻于物，忠于情而不陷于情；爱人不毁人，赏花不折花。

就这样，假期在忙碌的手中缩水，日子在喧哗的方桌上飞逝……不禁感慨:田间夏日长，牌局乾坤短。

游戏循规则，牌局见人品。

得有仪式感，本着公平起见，事先都要抓牌选定位置，四人围座后，掷骰子择首轮东家，再掷骰子依点数起手雀牌……牌局一开，众生相便活了。

五谷杂粮，人性百态。麻将牌碰撞的声响清脆而急促，像是某种难以言说的心跳。

有的人摸起一张牌，眯着眼端详良久，指腹在牌面来回搓捻，仿佛能搓出命运底细。接着轻轻放下，又摸起另一张，反复再三，牌在手里几乎要焐热了，才终于犹犹豫豫放下：“唉，这张……实在难打。”牌桌之上，每一张牌落下，似乎都藏着半生的踟蹰。

有的人甚是急躁，牌刚落桌，出手便如鹞鹰扑食，迅疾地伸出，将牌“啪”地一声夺入掌中，接着便又立刻掷出一张牌，手指叩击桌面时，咚咚作响。

有的人端坐如佛，无论摸牌打牌，动作皆沉稳无声，脸上更是波澜不惊，任你千般变化，他自岿然不动，仿佛牌桌上的输赢，不过是风过耳旁。

有的人虽然插科打诨，谈笑风生，却也旁敲侧击，察言观色，工于心计……

古人云，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赌场何尝不是战场？牌局之上，人最深处的东西便如墨滴入水，悄然氤氲开来了。

赌场见人性。比如牌局上插点花加大彩头的例子，有的秉持一贯的作风，从一而终，无论手气如何；有的投机取巧，一开始并不动声色，几轮试水过后，要是牌风顺了，就会插花，更甚的还会逐次加码插花；有的一开始就插花，后来遇到牌风不顺，马上声明取消了；还有的与上述的恰恰相反，刚开始并没有插花，随着牌局不顺，输得较多，情急之下，要求插花。(想必急于翻盘，有时候的确运气大好，连连逆转；只是大多时候未能如心所愿，重挫之下，难免有点情绪失控，以致场面尴尬。)

有的人，手气顺时，口无遮挡，洋洋得意，一旦逆风，则是满口怨言，絮絮叨叨，甩子推牌……

因此，过来人给予的忠告: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还有经济层次差距太大的，莫去组局，久而久之，容易把自己弄丢了。

至于赌场使诈出千，也是耳闻目睹的。曾经有一回暑假期间，从市场归来路过邻居门口，正好他们三缺一，二话不说就被他们拉去凑数，声明彩头最小的娱乐(平时，咱的牌技也是上不了台面。)

几轮下来，邻居的牌风一直不顺，没想到他乘人不备竟然出手段“海底捞牌”，为了蝇头小利，如此作贱。咱也装着无视，免伤和气，接着应付几轮，借口溜之大吉。

“事出非常必有妖。”没有几天，这位邻居果然东窗出事，由于经济上的出不敷入，做为“会头”的他，无力支撑良性运作——无异等同于宣布破产，从此陷入困境，最后远走他乡成了现代版的“杨白劳”，直到今天，因为经济纠纷的事，他还是不敢光明正大地回家。

小赌怡情，赌的是闲趣，怡的是人情。这道理，牌桌上摸爬滚打久了，便刻进了骨头里。切记，切记。

至于个人嘛，一向心慈手软，注定成不了气候。记得九十年代的一个年底，和同事一块儿去学校财务家中领工资，恰逢他们家中烫着火锅，热情相邀，吃饱喝足，他们就要组局摸牌。常言道，女人三个一台戏，男人四人一张桌。就这样，我被拉去凑数，一场下来输了二百来元，(那年头，一个月的工资加上所有的补贴到手才六百左右)那时可心疼着，只是差着没流泪，所以至今记忆犹新。

回来后，欠着两只猪崽的钱，只能先还一半给人家。老妈得知后，只是轻轻地交代说，以后不要赌就是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输钱多了，自然觉得对不起家人；赢钱多了，就会觉得对不住亲友。所以就这样一直中庸着，麻友也是——那么几位志同道合的同行之人。

毕竟，相逢是一首歌，雀牌不过是伴奏；而情谊本身，才是这喧嚣人间真正不可推倒的、供灵魂依偎的墙垣。

日常琐碎，劳力操心。小赌确能怡情，求得暂时解脱，包袱抛下，绷紧的精神也能随之松懈。如同浅酌微醺，自有其微妙的暖意；然而若任那胜负之心如野草疯长，遮蔽了分寸，则牌桌便成了情谊的荒芜之地。这雀戏之乐，须臾不可离一个“度”字，那“度”便是悬崖边的界石，踏错一步，欢愉便成深渊。

切记，牌局上的分寸，恰如人生在世，最该刻骨铭心的那点清醒：小赌是聚首的微风，大赌却会卷走我们赖以立身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