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我的第一次摸“夜螺蛳”

韶华

快到“八一”了，昨晚又梦回军营。回到地方多年，都忘不了军营那魂牵梦萦的地方，忘不了部队那激情燃烧的岁月。部队生活有许多难忘的人和事，也有许多人生的第一次，今天写一写我在部队第一次摸“夜螺蛳”的往事。摸“夜螺蛳”是我们四川兵的方言，通俗的叫法应是找夜间目标。

1973年12月我参军入伍到了新疆军区某炮兵团，部队驻在天山深处，周围人烟稀少。1974年初新兵训练结束后，我分到了9连侦察班当计算兵，当年正赶上部队全训。有的老兵说我们运气好，他们打了几年土坯盖营房，我们一来就赶上全训。我们是炮兵侦察兵，要学习掌握的专业技能很多，其中有一项军事地形学，也叫识图用图，是侦察兵和计算兵的共同科目，就好像习武之人的练桩扎步，是基本功。

4月初，指挥排长领着我们识图用图。发给我们的是航拍的军事地图，有1:5万，也有1:10万的，常用的是1:5万。每个人还发了地图、指北针、指挥尺、坐标梯尺、扎针和射击教程。望着地图上像蚯蚓一样弯弯曲曲的曲线和各种符号，一头雾水。经过学习，终于懂得了那曲线是等高线，等高线越密，实地越陡，反之越疏，越平坦，懂得了识别和使用地图，懂得了如何利用地形地物和北斗七星辨别方位。

4月中旬，新疆的季节比内地要晚些，相当于初春。一天，排长对我们说:“今晚考核夜间找点。”夜间找点，由连长和指挥排长提前到野外备课，选择各个目标点，拿一张纸写上X号目标以及下一个目标的坐标，找个小石头把纸压在目标点，一般一个人晚上两个小时要找3个目标点。夜间找点，既是检验每个人的识图用图水平，也是为了锻炼我们的胆量，提高单兵作战能力。我们班抽了我和两位73年兵参加考核。

入夜，月暗星稀，夜色朦胧。连长召集我班3个战士讲话:“今晚对你们侦察班3人进行寻找夜间目标单兵考核，成绩列入训练成绩。每人找3个目标，时间2小时，实行灯火管制，不得讲话，完不成的可中途退出，成绩为不及格。”连长给我们每人一张纸，我接过一看，是第一个目标的坐标，立即在地图上标出发点和第一个目标，用指挥尺测量到第一个目标的距离和方位，然后带上地图、指北针、指挥尺、坐标梯尺、手电等工具迅速出发了。

按照指北针指引的方位，我摸黑行军，走了五百多米远，来到一片哈萨克族牧民的坟地，坟是石块垒成的石堆，在朦胧的夜色下黑黝黝的坟地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喑中窥视着我。在家从没敢一个人夜晚单独走坟地，但既然是来当兵，战场上连死人都不怕难道还怕鬼。连长把夜间目标设在坟地，就是有意考验我的胆量，如果打退堂鼓，只会惹得战友们笑话。根据地图上的标示，我知道目标就在坟地，壮起胆子在坟地寻找，脚下不注意，踩着坟边的窟窿，陷了半条腿下去，惊出一身冷汗，立马爬起来，向前方寻找，终于在一包大坟前找到了石头压着的目标纸。

我找了个隐蔽处，用衣服罩着地图和手电，在图上确定下一个目标，测量其方位和距离，从图上看，是西南方约1500米处的一个哈萨克族牧民废弃的羊圈。我顺着缓坡，一路小跑，越过一条公路，来到一片开阔地，和戈壁滩一样，长着稀稀拉拉的红柳和芨芨草。前几天听说一营部的一名侦察兵，在夜间训练时，踩在一根尖锐的红柳树茬，扎穿了解放鞋，扎伤了脚掌。吸取他的教训，我尽量绕着红柳跑，终于看到前面黑乎乎的长方形，是牧民用石块垒砌的羊圈，如今已废弃不用。我在羊圈入口发现了用石块压着的第二个目标纸，心中一阵狂喜。

没有手表，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尽管很累，不敢坐下休息，在羊圈内找了个隐蔽角落，用衣服罩着地图和手电，在图上标注3号目标，发现在东北方向一公里处，等高线密，是个小山包。收拾好工具又立即向3号目标出发，一路小跑。4月的天山，早晚还较凉，但爬山累得人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汗水把衬衣都打湿了。如在家中，此时已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甜蜜的梦，但既然是来当兵，既然是来报国，当兵的吃苦受累算什么，于是鼓起勇气，冲上山头。山顶立着一根测绘的标杆，底部用石块压着3号目标纸，用衣服罩着手电偷偷一看，上面写着“祝贺你，请立即赶回出发点。”心中充满着成功喜悦的我浑身又来了劲，立马一溜小跑往回赶。

等我赶回出发点，那两位战友已早于我赶回。我把目标纸交给连长，连长只是轻轻说了一句:“不错。”然后对我们3人说:“今晚是对你们识图用图的初步检测，难度相对较低，你们还要继续努力，勤加练习，进一步提高识图用图的本领。”

下来我一了解，我们3个人中，我的夜间找点难度是最低的，因我是新兵，又是计算兵，标准放松了些。但我感到，这3个点，有坟地，有平地，有山包，对我而言是一次严峻的考验，尤其是在坟地找目标，当兵前想都不敢想这事。部队就是锻炼人，当兵的责任，把你从胆小者培养成一个坚强勇敢的战士，把看似不可能的挑战，变成让自己成长的台阶，难怪那么多战友离开部队后，对部队还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