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木水吉》累并快乐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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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休后的日子，原本平淡安闲且熨帖。每日里浇花、散步、和姐妹们闲话家常，倒也清闲自在。直到六年前那个小生命的降临，我的生活便被搅动得如同投入了一颗冰糖的茶水，泛起甜丝丝的涟漪。

小外孙降临，让我的日子便在成都与上海之间来回奔忙。行囊中装满了牵挂，心中揣着期待，匆匆步履踏过了六个寒暑。小外孙由襁褓中蠕动的小生命，渐渐长成眼前这个在夏阳下奔跑的身影，时光仿佛被风吹薄了，薄得近乎透明，却又沉甸甸。

　　如今小家伙在上海幼儿园暑期放假来成都，外婆家成了他小小的乐园。每当开箱取玩具，小手在箱内拨弄着旧物、外公外婆新添的绘本及玩具游戏机，便好像翻出我们曾经珍藏的岁月。有时伏在我膝上，小手叠着我的大手，听我讲些遥远的故事；有时让外公外婆陪他斗地主打麻将（小人可会玩了）；有时拿出各色蜡笔头在纸上涂抹，画毕便举起来给我看，眼睛亮如星子——那光芒照得我心头滚烫。

　　近年高温不断，偶尔温度下来，傍晚可带小家伙出去遛弯，到小区旁边的健身公园玩耍，我牵着他的小手，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高一矮，一慢一快。他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我慢慢走着，听着，突然觉得，这样的疲惫，是生命赐予我最甜蜜的礼物。

夜里他小小的身躯依偎在我的身边入眠，时时翻身蹬被，我便一次次起身为他盖好薄巾，指尖轻触他温热的脸颊，恍然想起女儿幼时也是如此。

　　然而， 年过花甲的外婆，精力确实不如从前。常感倦意、疲惫悄然袭来，然而孩子精神正盛，常常拉着我的手用稚嫩的声音央求：“外婆再陪我玩一会儿吧！”于是又打起精神，陪他在地板上搭建积木的城池、玩游戏、讲故事。看着他专注“玩”的模样，我心底却如春蚕食桑，沙沙作响——这沙沙声是时间在啃噬我的精力，却又在编织着另一种丝绸般柔韧的亲情。偶尔他玩累了，伏在我膝上小憩，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手臂，那份沉甸甸的暖意，竟让身体的疲惫悄然消融，只剩下心腔里脉脉的温流。

　　岁月悄然流淌，生命宛如一条暗河，女儿小时候的轮廓，如今又在小外孙的脸庞上隐隐浮现。原来生命之河如此静默流淌，上一代人的影子，不知不觉已悄然叠印在下一代的眉目之间——我们就这样被时光温柔地托举着，传递着，如同将一盏灯交给另一双小手。

　　六载光阴，奔波两地，见证生命成长的微末细节，虽耗尽心神，然而那些微小瞬间里，却蕴藏着光阴最深的慈悲。外婆的日子，或许就是如此这般，将日渐衰微的精力，悄然纺成包裹孙辈的柔韧丝线，缠绕着，托举着，在疲惫深处品尝着无可取代的蜜意。这大约就是生命最朴素的真相：以自身之烛照向新芽，纵然蜡炬消融，却照见了生命本身那不息的光源——那光，足以烛照所有衰老与疲惫的幽暗角落。

大概这就是"累并快乐着"的真谛——那些腰酸背痛的瞬间，总会被这样的温暖轻轻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