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翠鸟洞

余金华

小时候，村后那片被雨水冲刷出沟壑的黄土坡，是我和小伙伴们最爱的探险地。坡顶常年裸露着赭红色的黏土层，像被太阳烤皱的牛皮纸，而坡腰的裂缝里，藏着我们最大的秘密——翠鸟的巢穴。
每年四月，我们会提着锈迹斑斑的铁铲，沿着坡上蜿蜒的"之"字形小路往上爬。翠鸟总把巢穴筑在垂直的黄土壁上，洞口只有乒乓球大小，但内里却藏着惊人的乾坤。
记得第一次发现时，我整个人几乎贴在坡面上，用长而硬的茅草茎试探着捅进洞口，突然有团毛茸茸的东西扑棱棱撞出来，吓得我连滚带爬跌下坡，才发现是只刚离巢的幼鸟，翅膀还透着嫩黄的绒毛。
掏翠鸟洞最讲究的是技巧。堂哥教我们用麦秆编成漏斗形工具，轻轻伸进洞里旋转，既能避免伤到鸟蛋，又能把松软的鸟粪清出来。
洞底往往铺着细碎的枯草，三到四枚翠鸟蛋像青花瓷般躺在上面，蛋壳薄得能透光，对着太阳能看到里面跳动的阴影。我们总会偷偷留下一枚，用湿泥重新修补好洞口，美其名曰"给翠鸟妈妈留个后"。
江南六、七月份梅雨季节来临的时候，黄土坡会塌出新的裂缝。那些被暴雨冲垮的鸟巢里，偶尔能捡到未孵化的蛋，在掌心温热的触感中，仿佛还能听见雏鸟啄壳的细碎声响。
现在想来，家乡黄土坡上的那些歪歪扭扭的洞穴，其实是我们用童稚的执拗，在黄土坡上刻下的时光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