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真正的领导力是做自己

王建成

撰文✍🏻️王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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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深第一次站在研发部全体员工面前时，手心沁出的汗浸湿了演讲稿的边角。投影仪屏幕上还残留着前任总监张涛的离职邮件，那句“祝林深同志带领团队再创辉煌”像块发烫的烙铁，烫得他喉咙发紧。

“大家好，我是林深。”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发飘，“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努力……”

后排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林深抬眼，正对上老员工周明的目光。那人曾是张涛最得力的干将，此刻正转着手里的钢笔，眼神里的不以为然几乎要溢出来。

　　张涛是公司的传奇。据说他能在酒桌上敲定百万级合同，能在凌晨三点的生产线上骂醒打瞌睡的技术员。林深见过他发火的样子，整个楼层都能听见他的咆哮，可奇怪的是，没人真的恨他。研发部在他手里像台精准运转的机器，总能提前完成项目，拿最高的奖金。

“林总监，张总以前每周五都开复盘会，这个规矩还守吗？”周明在第一次部门会后叫住他，语气算不上恭敬。

林深看着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想起自己连夜整理的新计划——他想取消占用周末的复盘会，改成线上文档同步。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听你的，先按老规矩来。”

第一个月，林深活得像个影子。他模仿张涛说话的语气，把办公室的绿植换成和张涛办公室一样的品种，甚至强迫自己学喝以前从不碰的白酒。周五的复盘会开到晚上十点，他忍着胃痛拍板决策，看着员工们疲惫的脸，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

　　项目进度却不增反降。一款新软件的测试环节接连出问题，周明带头抱怨：“张总在的时候，这种低级错误根本不会发生。”

林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翻出张涛的旧笔记。泛黄的纸页上满是龙飞凤舞的批注，夹杂着“必须拿下”“给我盯死”之类的狠话。他突然想起入职第一天，张涛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林，你最大的优点是稳。有时候慢一点，反而不容易摔跟头。”

那天晚上，林深做了个梦。梦里他穿着张涛的西装，却怎么也系不好领带。镜子里的人面目模糊，一会儿是张涛的怒容，一会儿是自己的黑眼圈。

　　第二天一早，林深取消了周五的复盘会。“以后大家把问题写在共享文档里，我每天早上看。”他在晨会上宣布，迎上周明诧异的目光，“如果需要当面沟通，随时来找我，不用等开会。”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林深捏着口袋里的胃药，突然觉得轻松了些。

他开始做回自己。不擅长应酬，就把酒局推给商务部门，自己躲在办公室改代码；不会大声训斥，就把批评写成详细的改进建议，附上参考案例；看到员工加班，会默默订好晚餐，附上一张“早点休息”的便签。

周明的态度依然冷淡，直到一次意外。一款软件上线前夜，服务器突然崩溃，所有人都慌了神。周明红着眼圈准备给林深打电话请罪，却发现林深已经带着技术部的人守在机房。

　　“别慌，”林深的声音很稳，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我查了日志，是数据库索引出了问题。我们试试分库分表，应该能解决。”

那天他们忙到天亮。林深没说一句重话，只是在有人出错时，轻声提醒：“这里可以优化一下，你看这样……”他手指在键盘上跳跃的样子，专注得像在做一件艺术品。

软件最终准时上线，用户反馈远超预期。庆功宴上，周明端着果汁走到林深面前：“林总监，以前……是我不对。”

林深笑了，举起手里的可乐：“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其实我到现在还学不会张总的样子，可能永远也学不会。”

“不用学。”周明难得露出笑容，“你熬夜改的代码注释，比张总的骂人话管用多了。”

　　后来有人问林深，领导力到底是什么。他想起那个服务器崩溃的夜晚，想起员工们趴在桌上打盹时，自己悄悄给他们盖的毯子，想起共享文档里越来越多的互动留言。

“大概就是……不用刻意模仿谁，也能让大家愿意跟着你往前走吧。”他说这话时，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办公桌上的绿植上，那是他自己买的多肉，小巧，却透着韧劲。

办公室的门没关，能听见研发部传来的笑声。林深翻开新的项目计划书，扉页上写着一行字：做自己，然后带领大家，一起成为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