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味道]米香里的年:母亲用爱煨出的希望

笑拥洒脱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美篇昵称:笑拥洒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美篇帐号:161731248</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图片来源:图①②③老照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b><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图④自拍照片</b></p> <p class="ql-block">  记忆的闸门在舌尖开启,最先涌上的,竟不是甘甜,而是混合着米香与无尽酸涩的复杂滋味。那是公共食堂解散后,我们娘仨在自家灶头迎来的第一个年关。物资匮乏像寒冬一样深入骨髓,饥饿是日夜相随的影子。母亲用攒了许久的一点大米磨成粉,和上水,努力揉捏出九个拳头大小的米丸子——那是我们每人三个、积攒了一整年近乎奢侈的期盼。蛋液和零星菜叶的点缀,在昏黄油灯下,竟如贫瘠夜空里珍贵的星子,闪烁着微弱的希望之光。</p><p class="ql-block"> 蒸笼里渐渐溢出的米香,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我和二姐年幼的心神。前一夜,我们眼巴巴看着母亲将它们做好、蒸熟。那温润如玉的光泽诱人至极,母亲虽劝我们先睡,可腹中的饥鸣与对美味的渴望,让我们像生了根似的钉在灶台边。“那就每人先吃一个再睡吧。”母亲终于松了口。温热的米丸滑入喉咙,如同投入一枚微小的火种,短暂慰藉了焦渴的肠胃,也暂时安抚了我们焦灼的期盼。三人挤在唯一的床上,被子里还残留着白天劳作带来的寒意,腹中的那点温热很快被无边的黑暗和持续的饥饿感吞噬。身下稻草窸窣作响,黑暗中,我们小小的身体辗转反侧,肚子里此起彼伏的咕咕声,是年夜里最清晰也最令人心焦的背景音。</p><p class="ql-block"> 夜至深沉,万籁俱寂。我和二姐在饥饿的驱策下翻来覆去,难以成眠,搅扰得母亲也无法安歇。一声无奈的轻叹在黑暗中响起,昏黄的油灯重新被点燃,摇曳的光映照着母亲疲惫却柔和的面庞。她默默起身,从锅里取出三个丸子。回到床边,她给我们一人一个后,把自己的一个小心地掰开,将大半分别递给我和二姐,自己只留下小小的一块。“吃完就好好睡。”母亲的声音带着抚慰的暖意。又一次温热的食物入腹,那暖流短暂熨帖了胃,更悄然抚慰了不安的心。我们依偎着母亲重新躺下,仿佛挨近了这寒夜里唯一可靠的热源。</p> <p class="ql-block">  然而,那点暖意终究是杯水车薪。不知过了多久,胃中的空洞感再次汹涌袭来,比之前更甚。我和二姐在窄小的床上又开始了不安的扭动,小小的身体里翻腾着对食物的最后渴望。母亲在黑暗中沉默着,良久,她再次缓缓坐起。这一次,她没有言语,只是端着最后剩下的三个米丸回到了床边。微弱的灯光下,她刚要把丸子递过来,我和二姐却同时按住了她的手。“妈妈吃一个,我们每人吃一个就够了。”二姐的声音带着孩子气的固执,我也跟着点头。母亲怔了怔,随即把丸子往我们面前推了推,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晚餐吃得多,不饿。你们吃!”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一人一个半,都吃了吧……年,我们就算过完了。”那最后一点温热下肚,舌尖上残留的米香,混合着窗外迟迟未亮的天光,竟奇异地凝聚成了我们关于“年”的最初味觉记忆——它没有想象中丰盛的筵席,却沉重地包裹着母亲无言的心酸、不舍,和她倾尽所有的爱。</p><p class="ql-block"> 日盼夜盼的年,就这样在床榻之上,在分食米丸的过程中,于舌尖匆匆滑过,最终沉淀为一道沉重而无比温暖的刻痕。许多年后,当生活不再被饥饿的阴影笼罩,我才真正懂得那一夜母亲分食的含义。那九个米丸,不仅是食物的匮乏,更是母亲在苦难岁月里,以爱为柴薪,将自己化作微弱的灯焰,在凛冽的命运寒冰中,为我们竭力暖出的、不容冻僵的方寸之地。</p><p class="ql-block"> 纵然后来尝过百味珍馐,舌尖记忆深处,永远珍藏着那年床上分食的温热米团——那是贫穷刻下的印记,更是母亲用生命之火为我们煨暖的、永不熄灭的希望之光。</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后记</b></p><p class="ql-block"> 这些事是我藏在心底几十年的真事。那年我六岁,二姐九岁,大姐十五岁,已出嫁两年。母亲刚过三十二岁,眼角却早被日子磨出了细纹。后来总被晚辈追问:“那晚吃完米丸,第二天过年吃了啥?”其实第二天锅里只剩些米汤,母亲又从土里拔了些蔬菜煮着,说“年景要省着过”。可我们姐弟俩揣着夜里的暖意,竟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踏实。如今母亲不在了,可每当闻到蒸米的香气,舌尖总会先泛起那年的温热——原来有些味道,早早就刻进了生命里,成了一辈子的念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