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之行（二）

李地

从扬州的烟雨里走出，我们的脚步便循着江南的脉络，一路向东，又折向西南，在上海的摩登、苏州的雅致与溧阳的清幽里，串起了一段热热闹闹的旅程。

上海的第一站是南京路。脚下的砖石被千万双脚打磨得发亮，两旁的老建筑顶着新招牌，橱窗里的流光与街头的人声交织，走在其中，像掉进了一场鲜活的旧梦。拐个弯到外滩，黄浦江的风带着潮气扑来，对岸的陆家嘴高楼直插云霄，身后的万国建筑群却还守着百年前的体面，新旧碰撞间，是这座城市最独特的心跳。

城隍庙的香火里藏着市井的甜。刚出炉的南翔小笼包咬开一个小口，滚烫的汤汁在舌尖化开，蟹粉的鲜混着面皮的软，配一口清甜的桂花糖藕，连空气里都飘着满足的味道。上海博物馆里，青铜器上的纹路诉说着远古的故事，书画馆里的墨香流转千年；军事博物馆则截然不同，厚重的装甲车、斑驳的炮弹，无声地刻着岁月的峥嵘。而朱家角古镇是另一番模样，穿镇而过的河水悠悠，乌篷船摇着橹晃过石桥，岸边的茶馆里飘出评弹的弦音，走在青石板路上，时光都慢了下来。还有那艘停泊的航母，钢铁巨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站在甲板上眺望，仿佛能听见海浪与历史的共鸣。

离开上海，苏州的温婉便扑面而来。拙政园里，一步一景皆是诗。夏末的荷叶还擎着绿伞，锦鲤在桥下的水里游弋，亭台楼阁藏在花木深处，转角遇见一汪清池，倒映着蓝天白云，恍惚间不知是在画里，还是在人间。平江路的夜晚最是动人，灯笼在老街上次第亮起，石板路被雨水打湿，映着两侧的白墙黛瓦，临街的窗子里飘出评弹的软糯唱腔，走累了坐在河边的小馆里，点一份松鼠桂鱼，酸甜的酱汁裹着外酥里嫩的鱼肉，连晚风都带着几分惬意。

最后一站是溧阳与高淳。南山竹海的绿是泼洒开来的，漫山遍野的竹子直插天际，走在竹林间的小径上，只听见风过叶隙的沙沙声，偶尔有几声鸟鸣，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乘缆车登顶时，脚下的竹海翻着绿浪，远处的山峦在云雾里若隐若现，连呼吸都变得清甜。而高淳老街藏在时光的褶皱里，青石板路蜿蜒向前，两旁的砖木小楼挂着红灯笼，老店里的固城湖螃蟹、慢城糕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老板们操着熟悉的方言招呼客人，走在其中，像回到了久违的旧时光。

这一路，从摩登都市到古韵水乡，从历史回响到自然馈赠，江南的万般风情，都藏在了脚步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里，酿成了一段难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