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0日，春分。燕子归来，陌上花开。天微亮，就被窗外的鸟叫声唤醒。我侧耳细听，是喜鹊。“鹊喳、鹊喳”“鹊咕、鹊咕”，声音清脆、欢快。前两天看见一则新闻，说一男子因楼前树上有鸟叫，清晨被吵醒，居然打市长热线投诉。这家伙把人类的自私和豪横演绎到了极致。要知道，这世上是先有单细胞生物，再有鱼类、两栖类、爬行类和鸟类，然后才有哺乳类。人类作为灵长类动物，在哺乳类中也是最后才出现的。如果自然界有法庭，被判驱逐的，应该是人类才对。更何况，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是大自然赐予我们的天籁，何不用心倾听呢？出门后特意到菜地里看了看。桃花果然开了。两株绯红，两株粉红。它们的背后，是大片的油菜花地。桃红与鹅黄，真是一种绝妙的搭配，如同红巾黄衫的女子，明媚而娇艳。一千个人的眼中，有一千个桃花。一朵小小的桃花，承载了太多寄寓和象征。“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是对新娘子的美好祝福；桃花眼、桃花面、人面桃花相映红，是赞美女子面容姣好；桃花运、桃花劫、桃色新闻，无疑与男女情爱相关了；桃花源、桃花岛、桃花坞、桃花庵，有一种逍遥世外的风姿；“桃花乱落红如雨”，是因桃花色之极媚、寿之极短，生出了红颜薄命的感伤；杜甫杜老夫子一句“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把桃花比作无操守、不自重的势利小人。最过分的，是宋代的一个文人，他说：“余尝评花，以为梅有山林之风，杏有闺门之态，桃如倚门市倡，李如东郭贫女。”直接把桃花归入了下等娼妓之列。古往今来，对桃花，人们是爱恨交加、毁誉参半。桃花无言。它只是热热闹闹地开，悄无声息地落。 出了村子，拐个大弯，有一条南北向的乡道，属于马蹄口村的地段了。乡道笔直笔直的，两侧是极开阔的田地，满眼金黄色的油菜花，明晃晃的，朝远方铺展开去。尽头却是云雾缭绕。是平流雾。贴地而起，如纱似缦，时而缓缓流动，时而回旋舒展，远处的田地、房屋、树木半隐半现，行人、车辆仿佛在仙境中穿梭。我赶紧停下车，跑到路边拍照。刚收好相机，一辆小轿车在我身边停下，司机摇下车窗，笑着对我说：“你来晚了，六点钟的时候更好。”一个相貌敦厚的中年汉子，印堂开阔，眼睛大而有神，嘴唇厚实，穿一件棕色户外休闲装，估计也是位摄影爱好者。果然，他接着说：“这个地方很神奇。我大清早到湖边拍日出，路过这里，看见很大的雾，很美。想着湖边应该也有，结果不是这回事，只有这个地方才有。真是奇怪。”也不奇怪。平流雾的形成，一是要地面开阔、平坦，地表湿热；二要有适当的风向、风速。我没作解释。见他衣着、神情，不像是本地村民，便试探着问道：“您住哪儿？花篮棚小区还是港尖小区？”还真是武当村的租户，和我同一个小区，之前却从没见过。再一问，得知他三年前就签了合同，房子断断续续地装修，一直没正式入住。“马上就装好了，以后多联系！”他笑嘻嘻地说。嗯，不错，同为“好摄之徒”，以后拍照有个伴了。 回村时天色尚早，赶紧到地里播种。秋葵种和丝瓜种，头天就浸泡好了。上周末把菜地也细细地翻了一遍。除草、翻土、平整、起垄、施底肥，忙了整整一天。最初不得要领，干个十来分钟，就腰酸背痛，上气不接下气的，非得歇上一阵子才能缓过劲来。相反，村里的老人，包括体态瘦小的老妇人，年纪比我大许多，筋骨也不见得比我强健，在地里一待就是大半天，中途不曾歇息，也没见有多劳累。我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停下来，偷偷地观察他们。边看边琢磨，终于找到了诀窍：一是松。身体不可绷得太紧，不要长时间躬身弯腰，保持舒展松弛状态；二是慢。不急不躁、慢条斯理，节奏不宜太快，用力不可过猛。“登山亦有道，徐行则不踬。”这个“道”，不仅仅适用于登山。三是巧。双手握住锄柄的位置要恰当，扭腰、挥臂、回收，动作要连贯，一气呵成。据说有武学大师从老农运锄的动作中，体味到了内家形意剑法的奥妙。再一试，果然省力了许多。播种也是有技巧的。挖一深坑，撒点干鸡粪作底肥，再铺上细土。种子每穴要播上三四粒，等长出真叶后，保留一株强壮些的。浇透水，再罩上保护罩。一种椎状的塑料罩，即可保温保湿，又可防鸟雀啄食。回头一看，地里像是摆放了几行大馒头，白白胖胖的，很是显目。菜地的沟渠边，冒出了几丛萝卜花。外形和油菜花相似，花朵儿却漂亮得多，白里透红，红中带紫，清新淡雅。没想到，土里土气的萝卜，居然能开出如此清雅脱俗的花儿。它的种子，也不知是农人播种时撒落的，还是鸟雀排泄留下的，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长高了、开花了。 隔壁郭老爷子也在地里忙活，香葱间苗移栽时多出一些，送给我。正好可以种在门前的空地，做菜时随手掐几根，方便。立起身，却见另一邻居家的门前，女主人拎着锄头，在空地里翻找着什么。我凑过去一看，地上刨出一个大坑，旁边一堆绿莹莹的大萝卜。一问，才知道入冬时就埋下了，春季挖出来吃个新鲜。除了萝卜，土豆、红薯也是可以这样储藏的。这是北方地窖的简易版了。“拿两个尝尝，蛮新鲜的。”女主人说。我挑了一个稍大的，捏一捏，硬硬的，感觉还很水嫩。又学了一招。今年冬天，我得试试。夜间散步，遇到了一件挺怪异的事情。夜间气温适宜，不冷不热。村道上路灯昏暗，油菜花的甜香从暗处袭来。正享受着这春夜清风的美好，突然听见路边的草丛一阵骚动，接着便传来“吱吱吱”的叫声，声音急促、凄厉。我停下脚步，定睛查看，却见一只小动物钻了出来。居然是只黄鼠狼，身子半立，朝着我打拱作揖。正疑惑间，拉菲凑拢过来，发出一声低吼，杰瑞也机敏地伏下身子，作势欲扑。黄鼠狼见状，扭头钻进草丛，很快就没了踪影。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也太过神奇，我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那真的是黄大仙吗？它为什么向我作揖？是致谢，还是求助？它又遇到了什么劫难，需要向我求助？一个永远的谜团。 <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XRuX4OPP2q3g_oinzVSh_w" >查看原文</a> 原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著作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