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这些时日我经历了太多的社会捶打,见证了无数的毫无底线的所谓“人”这种动物。还是读读杜甫好,有个参照的人物,哪怕是千年前的,也感觉是一种慰籍。阿Q精神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剂良药。</p><p class="ql-block"> 接下学校的高复,天天辗转于学生和家长的冷眼与斥骂里,天天兜转于太阳和暴雨的炙烤与淋漓中,心越来越麻木,也越来越愤怒。鲁迅先生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是爆发我自己呢,还是灭了他们?不得而知。路还得走下去……</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以诗为舟</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老谢</p><p class="ql-block"> 晨光熹微时,总想起那位在夔州江畔咳嗽的老者。他披着补丁摞补丁的布衫,手里竹杖敲着青石板,嘴里念念有词:"老去诗篇浑漫与,春来花鸟莫深愁"。这哪像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诗圣?分明是隔壁公园里逗画眉的老张头。可就是这般自嘲的腔调,让千年后的我们读着读着,突然在某个地铁通勤的清晨笑出声来。</p><p class="ql-block"> 长安城的求职市场永远拥挤。三十四岁的杜子美揣着"致君尧舜上"的简历,在朱雀大街投递了整整十年光阴。当他在出租屋里啃着冷胡饼写"骑驴十三载,旅食京华春"时,活脱脱是唐代版"北漂"日记。那些"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的字句,搁现在配上泡面图发朋友圈,定能收获满屏点赞。</p><p class="ql-block"> 战火烧到潼关那年,他解锁了诗人的隐藏技能——用脚丈量山河。从"国破山河在"的悲鸣,到"天地一沙鸥"的孤影,这个总爱皱眉头的河南汉子,硬是把流亡路线走成了诗坛巡演。在成都草堂,他发明了最早的"云养鸡"模式:"鹅儿黄似酒,对酒爱新鹅"(《舟前小鹅儿》),分明是给邻居晒宠物萌照的九宫格配文。</p><p class="ql-block"> 五十七岁定居浣花溪,老杜突然切换成生活博主模式。看他晒日常:"昼引老妻乘小艇,晴看稚子浴清江",这退休生活比年轻人打卡网红景点还惬意。当他在《进艇》里写"茗饮蔗浆携所有,瓷罂无谢玉为缸",简直像在直播野餐vlog,弹幕该刷"求同款粗陶罐链接"了。</p><p class="ql-block"> 夔州孤城的风雨夜,咳嗽声应和着更鼓。老病缠身的诗人突然笔锋一转:"彩笔昔曾干气象,白头吟望苦低垂"。这哪是叹老嗟卑?分明是文学大佬在回忆杀里穿插凡尔赛。当他写下"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简直提前预定了千年后知识付费课程的金句标题。</p><p class="ql-block"> 最后的湘江漂泊,瘦削的身影倒映在"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中。那些"亲朋无一字"的叹息,落在纸上却成了"飘飘何所似"的自拍滤镜。直到生命终章仍在念叨"战血流依旧",这执拗劲儿,活像家族群里坚持转发养生帖的倔老头。</p><p class="ql-block"> 千年后的博物馆里,他的诗句在玻璃展柜中流淌。某个瞬间,我们突然读懂了这个矛盾综合体:那个把家国忧思写成十万+的愤青,那个把柴米油盐谱成小调的煮夫,那个在秋风破屋里想着"安得广厦千万间"的理想主义者——原来最动人的长生药,是把皱纹写成韵脚,将沧桑酿成诗行。</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秋窗碎影</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读杜甫诗词有感</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老谢</p><p class="ql-block"> 城市里似乎没有秋,只余下秋雨,仿佛杜甫“雨脚如麻未断绝”的淋漓,又缠绵又阴冷,淋得人困顿不堪。苍茫暮色里,我独坐于窄窄格子间中,窗外霓虹灯影闪烁,映照进窗,如乱舞的刀光剑影,忽明忽暗,只在我脸上游移不定地刻划着。远处高楼的灯火辉煌,竟如朱门宴饮的烛火,隔着千年的风雨,也灼得我眼痛——眼痛之余,又不免联想起杜甫笔下“朱门酒肉臭”的隔世喧嚣,那暖光流溢之中,分明也有我们挤不进也看不透的浮华世界。</p><p class="ql-block"> 归途中地铁拥挤,车厢中人们面庞上仿佛都凝着霜,沉默如铁。人海之中,我不过是浮沉的一叶,那“飘飘何所似”的孤零,恍若被风裹挟着,又像被无形的手推搡着,被卷入无数张面孔汇成的洪流。地铁通道尽头,一个流浪歌手在弹着破旧的吉他,嘶哑的歌声竟隐隐飘出“艰难苦恨繁霜鬓”的凄凉叹息,这声音仿佛来自千年之前,混着今日的喧闹声,直钻进我的耳朵,钻进我的心里去。回家推开房门,屋角渗漏的雨水滴答成声,竟也如秋夜断断续续的鼓点,敲打着我无眠的夜晚。我坐在灯下,眼前摊开的书页上字句模糊,仿佛浸染了千年的愁,竟如杜甫“万里悲秋常作客”的无奈,无声地漫洇开去,浸透了我疲惫的躯壳。</p><p class="ql-block"> 那夜,不知何故,我竟失手打碎了案头那面小镜。裂痕如同命运之手在我眼前勾勒出的沟壑,碎片里映照出我千百个残缺的面影,每一个都浮动着惶惑不安的神情,倒真像杜甫笔下那“白头搔更短”的焦灼人影在镜中纷乱晃动。随后我俯身去拾,碎镜片割破了手指,那血珠渗出,点点鲜红如暗夜里灼痛绽开的火花——痛楚之中,我竟想起少陵野老在乱世里于寒风中枯坐的形象,他的血泪想必也这般在破碎山河间无声滴落。</p><p class="ql-block"> 偶然经过地铁口,又见那位流浪歌手。他低头拨动琴弦,身前打开的吉他盒子里散落着几枚硬币,零钱映着通道顶灯的光,竟如寒夜星点般闪烁。看着硬币上被灯光映照出的一片片微芒,我忽然怔住了:原来每一块碎镜的裂痕,皆能承纳一片月光;每一点卑微的亮斑,皆能映照出完整苍穹的轮廓。诗人于秋风破屋中写下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岂非正是他凝视深渊时,向更广阔光明处投去的深沉目光?他的文字不是对废墟的哀鸣,而是暗夜中燃起的灯——在寒夜深处,他心中却藏着一轮不灭的明月。</p><p class="ql-block"> 这喧嚣人海中的硬币微光,竟映亮了我心头沉睡的宇宙。杜甫历经离乱后写下“星垂平野阔”,那定是他在颠沛流离的尽头,窥见了天地间无言的壮阔,这壮阔并非从尘世之外降临,而恰恰是从灵魂深处不熄的星火里涌出。</p><p class="ql-block"> 纵使人生常如秋窗碎影,每道裂痕里却仍可嵌入一丝光亮;纵使行路艰难如孤舟逆浪,那舟底亦自有不沉没的星辰在悄然托举。这破碎人间,原来最深的裂缝处,便是照进灵魂之光的入口——我们身居的尘世,虽处处有裂痕,然则正是裂痕之中,才透出了那来自永恒的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