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王丰子</p><p class="ql-block"> 范曾的书法向来是书坛争议焦点,其作品中显露出的锋芒外露与笔法油滑,不仅构成了个人风格的鲜明标识,也折射出当代书法在传统与创新之间的深层张力。以“寰宇和谐”四字为例,可窥其艺术表达的得失。</p> <p class="ql-block">一、笔法之失:习气过重,油滑的惯性与外露的锋芒</p><p class="ql-block"> 传统书法论“用笔千古不易”,强调线条当具“屋漏痕”的沉实与“锥画沙”的劲挺,而范曾笔法中,这种质感常为油滑的惯性所消解。</p><p class="ql-block">“寰”字笔画繁复,本需笔笔精到、转承有序,但其弧笔衔接处,可见明显的“熟极生滑”。起笔至行笔的过渡缺乏提按顿挫的细腻变化,更似按固定轨迹滑行,线条如“抹油之绳”,失却了“积点成线”的内在力量。尤其上部宝盖头的弧笔,出锋过于锐急,非自然生发的意气流露,而是刻意强化的视觉冲击,违背了传统“藏锋以蓄其气,露锋以散其神”的笔法要义,锋芒成了“无本之锐”。</p> <p class="ql-block">“宇”字竖钩的处理,堪称其笔法程式化的典型。钩锋出笔迅疾而单薄,是长期重复形成的“范氏符号”,而非因字赋形的随机应变。这种“一招鲜”的惯性,让线条沦为技术套路的展演——就像王羲之写“之”字各具情态,而此处的钩法却如机器冲压般刻板,油滑中透着创作真诚的缺失。宝盖头与下部“于”的衔接,笔势断裂,显出行笔时的仓促,更添几分浮滑之气。</p> 二、结构之病:失衡的体势与割裂的呼应<br> <br>传统书法结构讲求“违而不犯,和而不同”,在欹正相生中求平衡,范曾的结字却常因刻意求变而失却内在协调。<br> <br>“和”字左右结构本应“左让右迎”,其“禾”旁撇捺却一味外放,锋芒直露如“出鞘之剑”,与右侧“口”部的收敛形成生硬对立,而非“阴阳相济”的和谐。更关键的是,“禾”的撇笔收锋处,可见明显的惯性回带,这种为连贯而连贯的笔法,让笔画间的呼应成了“机械联动”,少了“笔断意连”的含蓄韵味,油滑中透着刻意。 “谐”字的结构失衡更为突出。言字旁笔画僵直,出锋尖锐如“刺”,强行抢占视觉重心,与右侧“皆”部的呼应全然失序。“皆”部上中下三部分的排布,因笔画各自张扬、互不揖让,成了“散沙之聚”——传统结字讲究“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而此处笔画皆欲“出头”,导致整体重心漂浮,全无“稳如泰山”的结构定力。这种失衡,本质是为追求“个性”而背离了“分间布白”的结构原理。 三、审美之困:传统精神的疏离与创新路径的偏失<br> <br>范曾书法的争议,实则是审美标准的碰撞。若以“新理异态”的创新视角观之,其风格确有突破传统的勇气;但以传统书法“中和为美”的标尺衡量,其锋芒与油滑恰是对艺术本质的背离。<br> <br>传统书法推崇“藏露相宜”,如颜真卿《祭侄文稿》,露锋处见悲愤,藏锋处含沉郁,锋芒为情感服务;而范曾的露锋,多是技术层面的刻意强化,与内在意气脱节,成了“炫技之锐”。至于油滑,更是与“书为心画”的传统精神相悖——王羲之《兰亭序》的流畅,是“天朗气清”下的自然流露;米芾“刷字”的迅疾,仍有“沉着痛快”的根基,而范曾的油滑,是创作惯性主导的“无心之滑”,失却了书写时的当下性与真诚感。<br> <br>这种风格的形成,与其师法路径不无关系。范曾取法米芾、黄山谷的欹侧之势,却未得其“狂草而不怪,纵逸而有法”的精髓,反而将“放”异化为“纵”,将“变”曲解为“怪”。再加之长期市场化创作的影响,笔法渐成固定“符号”,油滑与锋芒便成了应付笔墨的“捷径”,而非艺术表达的“通途”。 <p class="ql-block">四、章法之弊:气脉壅滞与布局失据</p><p class="ql-block"> 传统书法视章法为“统摄全篇之魂”,讲求“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在字与字、行与行的顾盼呼应中,构建“疏密相济、虚实相生”的整体气韵。范曾此作的章法处理,恰在这种全局意识上显露明显疏漏。</p><p class="ql-block"> “寰宇和谐”四字的排布,未能实现传统章法所追求的“气脉贯通”。“寰”字笔画繁密,本当以适度留白为气脉留有余地,但其与相邻“宇”字的间距过蹙,致使两字间气息壅塞,如两峰相逼而失却转圜空间;“和”“谐”二字则因间距均等而显刻板,既无“密处不透风”的聚气之力,亦缺“疏处可走马”的散怀之致,字群间的节奏张力全然消解,气脉如断弦之琴,难成连贯韵律。</p><p class="ql-block"> 落款(左侧“己丑范曾”)与正文的呼应稍显“孤立”,印章(两枚朱文)的位置、大小对整体气韵的“提神”作用有限,整体章法偏“平稳拘谨”,少了传统书法“一气呵成”的流动感。</p> <p class="ql-block">结语</p><p class="ql-block"> 书法的高下,终在“质”与“情”二字。范曾书法的锋芒与油滑,看似是风格选择,实则暴露了对传统笔法精神的疏离——当线条失去沉实的质感,结构脱离内在的平衡,所谓“个性”便成了无源之水。当代书法的创新,应如孙过庭所言“初发芙蓉,自然可爱”,而非刻意求异的标新立异。范曾的探索,或许正为我们提供了一面镜子:传统不是束缚创新的枷锁,而是让个性扎根的土壤,失却这份根基,再鲜明的风格也难免沦为“空中楼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