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草原的芨芨草

阿芬

撰 稿 人：阿芬

美 篇 号：217424395

图片来源：自拍

希拉穆仁草原，离敕勒川不远，位于阴山北，离包头市约90公里，在荒漠草原向草甸草原的过渡带上。这里的水草没有敕勒川丰美，如果雨水不多，即使是夏天，也可能会出现“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景象。

这是7月初，我们运气好，今年雨水丰沛。站在希拉穆仁的草坡上，坡不高，脚下就是草原，漠南的希拉穆仁蒙古草原。

开阔的草原，在眼前柔和地起伏着。原上的草色，是蜿蜒的平坦的柔和的浅绿，间或点缀着一丛一丛在阳光下泛着亮光的深绿。想象中的草原是辽阔的，一望无际的，但是希拉穆仁，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辽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翠绿，也没有想象中“大漠”的苍凉。

天很高很蓝，云也很白很透，像一个巨大的穹庐，笼盖着四野。看着天，心仿佛一下子变大了，心情也特别好。山坡下是个马场，有游客在骑马。马排成了长队，在头马的带领下，慢吞吞踱着马步。那些马，不是草原的疾风，倒像是沙漠的骆驼。在我眼里，草正年轻，马却老了，而它们脚底下的土地，看不出年龄。

天刚下过雨，草尖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不经意间，我被草地上那一丛丛蓬勃的深绿带进了草丛。导游说，这一蓬蓬的绿叶，是“芨芨草”。

就如去年在张掖初见“骆驼刺”便被深深打动一样，第一眼见到芨芨草，就有一种特殊的感动和敬意，感觉它就属于眼前这片土地，它就是漠南大地最原始的主人。它的叶子有些像江南的茅草，又有些“不似草”。它没有敕勒川水草的水嫩柔软，它是一丛丛、一簇簇皮实的青绿，高过人膝，高及人腰。厚实细长的叶子，透着一股韧劲，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带着几分戈壁滩的粗粝。

明白了，芨芨草，你长在漠南的草原，你属于高原的牧场，你是这里的牧草。也许你来自苦寒的漠北，因为你的身上，似乎带着在沙漠戈壁植根过的味道。

我随手DeepSeek了一下：芨芨草，又称碱茅、盐草，耐寒、耐旱、耐盐碱，干旱和半干旱地区的植物；根系发达，可以固沙——果然不错，你来自苦寒之地。

又向导游东问西问了好一会，关于芨芨草的前世今生。原来，希拉穆仁的四季，都有芨芨草的印记。

春日，它新芽破土，带着嫩绿的希望，在料峭寒风中宣告草原沉睡后的苏醒。这时候，它是牛羊喜欢的美味牧草。

盛夏，它迎来生命的盛典，蓬蓬勃勃地抽出修长飘逸的花序，细密的银白色小穗在烈日下闪闪烁烁，仿佛广袤草原上一片流动的星河。风起时，花穗如流苏般摇曳，天苍苍，野茫茫，天地间流淌着动人心魄的诗意。

秋风渐紧，它褪去青绿，转身为通体的金黄，继而又换上一身的银装。及至严冬，大雪茫茫，它不屈的茎秆刺破厚厚的雪被，像无数战士指向苍穹的矛。枯干的枝叶在朔风中长啸，那声音里，似乎也夹杂着山那边古战场的战马嘶鸣。

漠南的先民，应该早已读懂了这草的语言。牧人扬鞭，羊群隐没在茂密的芨芨草丛中，不输敕勒川“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古意。它茎秆坚韧，随处可取，巧手的主妇用它编成密实的箩筐，盛放奶食与谷物；灵巧的匠人将它束成结实的扫帚，扫净毡房。更有老者，取其韧性的如丝长叶，三股绞合，便成了捆扎草垛、围拢畜栏的绳索，很是耐用。

普普通通的芨芨草，以质朴的方式，融入了草原生活的肌理。它在贫瘠处扎根，用循环的时序注解着生命的顽强和生存的苦乐。

记得电视剧“康熙王朝”里，有个关于芨芨草的动人故事。

幼年的康熙得了天花，命悬一线。有个叫苏麻喇的蒙古小姑娘，曾经以自己的性命做保，勇敢地用“芨芨草”救了康熙，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后来，她成了晓庄皇太后的贴身侍女，康熙也对这个善良聪慧的小姐姐产生了朦胧的爱意，诚意纳她为妃。但是，倔强的苏麻喇，深知自己的来处，宁愿选择一生为尼，也拒不接受那一份越界的荣宠。后来，在古佛青灯下，她以“苏麻喇姑”的身份，保持了与康熙不远不近的距离，也用自己的一生守护了一份始终没有变味的情份。

看剧的时候自己还年轻，唏嘘和遗憾之中，还有些责怪苏麻辣的过于固执，以致辜负芳华。当看到这芨芨草，发现自己突然就全明白了。

极目四望，仍然是满眼深深浅浅的绿。遥远处阴山如铁，沉默地横亘在天际线。风，穿梭在草茎之间。芨芨草，像这片土地的神经末梢，敏锐地感知着每一缕风的走向，每一滴雨的珍贵；它又像大地的经络，以沉默的群体力量，固定着泥沙，涵养着大地的生机。

蓝天白云的苍穹之下，蜿蜒无尽的草原之上，芨芨草，在夏日微风中舞动，仿佛是大地深处传来的呼吸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