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写小说·青春原是一本仓促翻过的诗集】寿头姑娘

阿焦

<p class="ql-block">美篇号:5841309</p><p class="ql-block">昵称:阿焦</p><p class="ql-block">图片:网络</p> <p class="ql-block">上海近郊有一个小镇。</p><p class="ql-block">这个镇因新开了一条河,又因在这一条新河的最北边,所以取名叫北新河镇。</p><p class="ql-block">小镇人口不多,3万多人,然而就生活在小镇街上的人,就没有那么多了,没有统计过,反正见了谁都认识,叫不出名字,也知道小名或绰号。</p><p class="ql-block">小镇很传统,保守,很难接受新生事物,稍微有一点点新生事物,小镇马上沸腾起来,议论纷纷。</p><p class="ql-block">比如说,有一个小青年,市区电力公司上班,喜欢打牌,所以大家叫他阿克牌,穿着很时髦,有点小花的衬衫,包屁股小裤脚管裤子,尖头皮鞋,戴付墨镜。</p><p class="ql-block">阿克牌谈朋友了,女朋友更时髦漂亮,一看就知道和小镇上的人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每次回家,走在街上,挽着胳膊,几乎头靠头,他们走的很慢,非常享受这一刻时光。</p><p class="ql-block">这个时候,整条街都安静下来了,大家非常严肃,一本正经,不看他们,但是,一旦他们走过去了,人们纷纷从窗口、门口、弄堂口伸出脑袋看他们,挤眉弄眼,指指点点。</p><p class="ql-block">如果,阿克牌他们俩稍微一回头,刷的一下,所有的头都缩回去了。</p><p class="ql-block">这个事情成了小镇上最大的新闻,议论纷纷,居委会把这个事情报了上去,结果,阿克牌被当作流氓阿飞抓了起来,判了20年。</p><p class="ql-block">小镇观念很传统和保守,同时也隐藏着落后和愚昧,甚至还有人性不可描绘的恶。</p><p class="ql-block">陈寡妇有一个女儿,长着一副大眼睛,笔挺的鼻子,雕刻般的嘴唇,瘦瘦的脸,尖尖的下巴,细长的脖子,就像北欧的一位美女。</p><p class="ql-block">她坐在那里不动,就像古希腊的一尊雕像,就像欧洲谁的某一副油画。</p><p class="ql-block">但是一动起来,那个眼睛呆呆的,说话口齿不清,尤其走路,就像鸵鸟,一冲一冲的,一米七几的个,分外显眼,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傻子,大家都叫她“寿头姑娘”,寿头,在吴语里就是傻子的意思。</p><p class="ql-block">寿头姑娘二十七八岁,这么傻,当然嫁不出去。</p><p class="ql-block">后来,经人介绍,嫁给了昆山的一个农民,也没有办酒席,也没有宣张,就收了人家一百元彩礼。</p><p class="ql-block">街上有一个茶馆,茶馆门口有一个老虎灶,卖开水的,一分钱可以泡一热水瓶开水。</p><p class="ql-block">里面有十来张八仙桌,每张八仙桌周围有四条长凳,看上去都很陈旧,不太卫生的样子。</p><p class="ql-block">这就是喝茶的地方,生意还蛮好,有的相互招呼着,有的吃着早点,有的赤脚翘在凳子上,几乎都在抽烟,还有抽水烟袋的,烟雾腾腾,还有伙计扔出的热毛巾,在空中飞来飞去。</p><p class="ql-block">大家喝着茶,嘎三胡,说着南来北往的事,说着张家长李家短的事。</p><p class="ql-block">不知道什么时候,茶馆里传出了陈寡妇一百元把女儿卖了的谣言。</p><p class="ql-block">街上有一个智叟一样的老头,指责陈寡妇,陈寡妇就和老头对责起来,问你听谁说的,老头说是刚波老太婆说的,问刚波老太婆,刚波老太婆说也是听人家说的。</p><p class="ql-block">讲来讲去讲勿清爽,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p><p class="ql-block">寿头姑娘回娘家了。</p><p class="ql-block">一天,好几个大妈,围着寿头姑娘,问长问短,祝新婚快乐,老公长什么样,对你好不好,喜不喜欢你啊。</p><p class="ql-block">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说到了性生活方面。</p><p class="ql-block">寿头姑娘就像打开了话盒子,说起第一次性生活怎么样怎么样,老公怎么样怎么样喜欢她,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听得那些大妈,咧着嘴,瞪大了眼睛,那表情,又像嫌弃,又惊讶,又兴奋,脸上还微微泛着红晕。</p><p class="ql-block">第二天,这件事小镇上许多人都知道了。</p><p class="ql-block">许多大妈,看见寿头姑娘,就把她围起来,听她讲性生活的故事。</p><p class="ql-block">寿头姑娘就像祥林嫂一样,不过讲的不是阿毛的故事,不是头上一块疤的故事,而是性生活故事。</p><p class="ql-block">更甚至,在街当中,好几个大妈围着寿头姑娘,当街听她讲性生活故事。</p><p class="ql-block">这些大妈,恨不得听进去每一个字,嘴里却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转身又把性生活故事讲给别的大妈听了。</p><p class="ql-block">几乎,小镇上的人都知道了。</p><p class="ql-block">居委会姜阿姨知道了,认为这个事情不好,是黄色的东西,于是,到陈寡妇家,想劝说寿头姑娘不要再讲性生活的故事了。</p><p class="ql-block">不知道为什么,陈寡妇和姜阿姨吵起来了,一直吵到大街上,姜阿姨讲着一连串的大道理,陈寡妇不会说话,拍着巴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啊呦,侬好煞特了,啊呦,侬好煞特了…”,寿头姑娘,更不会说话,只能尖叫着,两只瘦长的胳膊在空中不协调的舞动着,就像巫婆在跳大神一样。</p><p class="ql-block">姜阿姨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只能“落荒而逃”。</p><p class="ql-block">寿头姑娘尖叫着在后面追,那个样子就像一只直立行走的大猩猩。</p><p class="ql-block">从这以后,小镇安静了,恢复了以往的平静。</p><p class="ql-block">时间到了大学开始招收工农兵学员的时候。</p><p class="ql-block">姜阿姨有一个女儿,和同镇的另一个知青,同在上海近郊农村的一个生产队里插队落户,他们当中有一个人会保送上大学,两个人非常有竞争性。</p><p class="ql-block">姜阿姨为了能够女儿上大学,了解到另一个知青的母亲,小的时候和母亲曾经看过一次一贯道的活动,于是就把另一个知青的母亲叫到居委会“谈话”,另一个知青的母亲只是从小做童工的纺织工人,什么政治、权势、运动啥也不懂,只知道哭。</p><p class="ql-block">又了解到,另一个知青的爷爷,解放前有一段时间经常不在家,行为轨迹神秘。</p><p class="ql-block">于是,打到某老头子,某老头子必须老实交代的大字报,铺天盖地的贴了出来。</p><p class="ql-block">有关组织也非常重视,专门组织人进行了调查,结果发现,某老头子是共产党雇佣的专门负责传送情报,贴标语,游行,造声势等等事情的情报员。</p><p class="ql-block">本来想搞臭某老头子的,想不到反而要把某老头子变成共产党人了,变成革命者了,马上没有声音了,不了了之了。</p><p class="ql-block">某老头子气的,就像红楼梦里的焦大一样在街上骂了一通山门。</p><p class="ql-block">这件事情不知道对大学招生有没有影响。</p><p class="ql-block">姜阿姨的女儿没有选上上大学,另一个知青保送了上大学。</p><p class="ql-block">毕竟,姜阿姨的女儿学历是小学五年级学历,另一个知青是老三届,在学校里一直是大队长。</p><p class="ql-block">姜阿姨也很生气,偷鸡不着蚀把米,正生气着,看见寿头姑娘走过,于是和两个大爷大叔的同事说起寿头姑娘讲性生活故事的事情。</p><p class="ql-block">两个大爷大叔听了来劲了,马上“请”寿头姑娘到居委会,进行“审讯”。</p><p class="ql-block">大妈们只不过听听寿头姑娘讲性生活故事,而大爷大叔就“别出心裁”,更加“主动出击”。问寿头姑娘,第一次什么感觉、谁主动的、谁脱谁的裤子、多长时间、舒服不舒服……,问得事无巨细。</p><p class="ql-block">寿头姑娘,傻的毛病比以前更重了一些,问什么就答什么,描绘得“有声有色”,听得大爷大叔裤裆里鼓鼓的。</p><p class="ql-block">两个大爷大叔“审讯”完了,就兴奋的和别的大爷大叔说,别的大爷大叔也去“审讯”寿头姑娘,“审讯”完了再和别的别的大爷大叔说,别的别的大爷大叔也去“审讯”寿头姑娘……。</p><p class="ql-block">就这样一批一批的大爷大叔去“审讯”寿头姑娘。</p><p class="ql-block">一天,镇上来了好大几十个农民打扮的人,手臂上戴着红袖章,有造反派的,有赤卫队的,有农会的,各种各样,有的只是系了一条红布条,在街上,一路喊着口号,来到居委会门口,要求把寿头姑娘交出来,寿头姑娘是他们生产队的人,应该由他们生产队“审讯”。</p><p class="ql-block">居委会只好把寿头姑娘交出来。</p><p class="ql-block">只见一个男的,身体很健康,长的还不错,就是矮了一点,还有一个小女孩,长得很漂亮,两个人搀扶着寿头姑娘从居委会出来,一看就知道,一个是寿头姑娘的老公,一个是寿头姑娘的女儿,小女孩不停地摸着眼泪。</p><p class="ql-block">大家看到寿头姑娘出来了,大家鼓起掌来,又喊起了口号,寿头姑娘也跟着喊起了口号。</p><p class="ql-block">寿头姑娘的口号声是尖叫声,是海豚音,周围的玻璃窗的玻璃,也跟着一起颤动。</p><p class="ql-block">不要听寿头姑娘口号喊什么,就听那海豚音,就让人振奋,比呐喊还要呐喊。</p><p class="ql-block">好大几十个农民,拥着寿头姑娘,沿着街向苏州河走去。</p><p class="ql-block">到苏州河,乘上几条水泥机帆船,突突突,一路向西,向淀山湖方向驶去。</p><p class="ql-block">苏州河正值涨潮,顺风顺水,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p><p class="ql-block">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听到过寿头姑娘的消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