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玉米粑粑

罗坤

夏日炎炎，玉米熟了。田里的玉米秆杆高过人头，宽大的叶子绿油油地发亮。玉米棒子从叶子间伸出头来，顶着红褐色的须，活像老神仙的胡子。

20世纪70年代末，乡下尚贫。白面大米不常有，自留地里的玉米还是多。每到夏日，玉米将熟未熟之际，村中便飘起了玉米粑粑的香气。

那时候磨玉米浆，没有机器，单靠石磨。我们家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石磨，由上下两块圆形石头组成，中间有一个小孔用于添加粮食。将玉米粒剥下，和水倒入上片孔中，转动石磨，玉米粒逐渐磨成浆，浆汁便从两石缝隙间流出，落入下面接的盆里。

那时候没有电，我们家更没有小黄牛，只好人工推磨。母亲常年生病，干不了重活，推磨的活就只有父亲和我了。那时候我也小，常常推不了多久，就会偷懒跑出去玩，磨玉米桨的任务就交给父亲了。父亲推，母亲在磨子旁添玉米。玉米浆缓缓流出，黄澄澄的，带着生玉米特有的清香。磨好的浆不能久放，须立即上笼蒸之。

蒸笼是用竹片编的，底下垫着洗净的玉米叶。将磨好的玉米浆舀在玉米壳里，一勺一个，排列整齐。灶下烧的是柴草，火舌舔着锅底，水汽便从笼缝里钻出来，带着玉米的香甜，弥漫整个灶间。

待蒸熟揭盖，玉米粑粑金黄发亮，微微鼓起，玉米壳的脉络印在底面，形成好看的纹路。趁热咬上一口，糯软香甜……

村中孩子们得了玉米粑粑，如获至宝。有的一拿到手便囫囵吞下；有的则小口品尝，生怕吃完；更有甚者，藏于怀中，带到学校炫耀。我常常将玉米粑粑包在荷叶里，塞入书包，到校后与要好的同学分食。彼时的快乐，如今想来，犹在舌尖。

80年代初，分田到户，粮食渐丰。白面大米上了餐桌，玉米便渐渐沦为猪饲料。玉米粑粑也少有人做了，偶有为之，亦不过尝鲜而已。后来离乡求学，外出打工，玉米粑粑便成了记忆中的味道。

前日回乡，见街上有人卖玉米粑粑，买来尝之，却觉索然无味。问其故，答曰：“如今都用机器磨浆，哪有石磨磨的香？”

我默然。想起父母推磨的身影，想起灶间弥漫的蒸汽，想起童年时那口热腾腾的玉米粑粑。一切皆已远去，唯有记忆中的味道，愈发清晰起来。

在时光的长河中，玉米粑粑的味道，承载着我们最珍贵的回忆，即便岁月流转，依然萦绕心间，挥之不去。

玉米粑粑，便是我记忆深处那一抹无法忘怀的温暖与眷恋。